這頓飯沈宴竹吃得極為不爽。
兩個人的距離本就很近,現在又多了個不得不垂下頭去蘸料的碗,頭部免不了相碰。
也不知這人是故意還是故意,沈宴竹夾好藕片轉移到蘸料碗裡,腦袋堪堪低下,阮清聿那枚中分腦殼就抵了過來。
兩個部位柔軟一碰,沈宴竹霎時避開,藕片也不蘸了直接送進嘴裡咀嚼。
阮清聿被他的躲閃模樣逗笑,肉片翻了個面,渾身裹滿細膩醬料。
輕巧夾起羊肉懸在空中,阮清聿突然很想看看沈宴竹的表情,他抿住嘴唇偷瞄一眼。
沈宴竹托着腮,把齒間藕片的清脆質感咬得“咔嚓咔嚓”的。
那口羊肉終是吞咽下肚。
阮清聿暗想,珠珠生起氣來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可愛,偏過臉不理人了,側邊望去,面頰鼓鼓的樣子真想戳下去。
還是明薔看他們兩個吃的太費勁了,一會腦袋碰上一會醬料差點撒出,他便“大發慈悲”地重新接了碗回來。
此時,明薔在沈宴竹心裡如天降救星,雙手接過蘸料碗美滋滋去吃夾好的食材。
某人卻不開心了,一記眼刀甩過去,明薔大快朵頤地吃着魚丸,那視線壓根降落不到他身上。
眼見面前的碗碟被沈宴竹無情推走,阮清聿唇角向下一撇,随後從背後掏出袋子裡的仔仔棒:
“同桌我錯了你别生氣,請你吃糖行不行?”
視線闖進一抹綠,沈宴竹這才願意看一眼,瑩白指間夾帶着蘋果味仔仔棒。
熟悉的圖案好似根塵封已久的尖刺,紮向神經元的某個部位。
他的動作倏地止住,目光呆滞地盯着它好一會兒,直到那片綠色光暈徹底進入大腦皮層,才如夢初醒般偏開。
可為什麼是蘋果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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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甯市沒有夜生活,沈宴竹的推測來源是在來吃銅鍋前,劇本殺店鋪的老闆娘梅萍大緻提過,八點過後街區的店門就已經處于閉門歇業的狀态。
從銅鍋店出來沈宴竹發現對面的理發店隻開了一盞白熾燈。
裡面隻有一人在沖洗頭發,想來這是這家店鋪接待的最後一位客人。
幾人都吃的很撐,明薔提議去江邊散步,卻被蘭小喵反駁回去:
“江邊黑燈瞎火的有什麼看的,還不如回去看電視呢!”
明薔小聲咕哝了一句,不是很贊同,“電視有什麼看的.....”
耳邊漫過一聲比一聲高的争辯,翟春曉和孟鐵最後勸都勸不動幹脆放棄,他們身後有兩抹從始至終都沒參與過辯論的影子。
間隔的距離并不遠,且怎麼看去都像極了兩個極端。
沈宴竹從出銅鍋店出來時就捏着糖皮,指腹輕輕壓進去甚至能感覺到被壓縮的空氣,正在頑強抵抗着外力。
包裝袋很快鼓起又在松手之餘幹癟,阮清聿剛想問他怎麼不吃啊,就見他主動拆開糖紙,推出裡面的果綠色硬物。
橢圓形的外觀,聞起來是甜膩的水果清香。
沈宴竹兀自與它平視了兩秒,這才把捏着的塑料棍朝嘴裡送——
“好吃嗎?”
神似隐形的人冒出這麼一句話,沈宴竹緊咬住齒關發出一個微弱的“嗯”,他的下一句是:
“那以後我去小賣部批發點給你。”
沈宴竹差點把糖吐出來。
但還是忍住了,他把中間的糖塊移到左側,“算了吧,糖吃多了不好,”
沈宴竹卻是想到什麼,言語間藏着幾分不易察覺的試探,“你怎麼......買這個味的仔仔棒?”
前面的聲音漸漸降低了,似是不繼續鬧騰了。
這條街一過八點整就僻靜得很,連隻吠叫也尋不見,若是沒有照明設施便會顯得陰測測的。
問這句話的時候,兩側與“吊死鬼”一般無二的街燈迎面打上來。
它不似白晝之光那般亮眼,更像是輕柔神秘的銀紗,悄悄的,悄悄的撫摸着過路人的外圍。
沈宴竹與阮清聿的目光在斑駁的光暈裡交彙,他清晰的看見濃密長睫下,銳利的黑瞳裡聚滿了兩片星光。
在這靜谧長久的黑夜,也不知是誰先敗下陣來,率先躲開那道眉眼。
沈宴竹幹巴巴挪走視線後,殊不知阮清聿仍舊牢牢鎖定在他身上。
見他擰巴的樣子就很想再逗逗他,又怕他順勢猜出來什麼,便隻好按捺住欣喜的苗頭,“咳,買的時候沒注意從盒子裡随機抓了一把,看你喜歡才決定以後多囤點.....”
“你...不喜歡?”
時間一久,舌尖的糖塊自動從支撐的塑料棍上脫落。
沈宴竹把含着的小棒拽出用原來的糖紙袋裹好,聽聞這話梗着脖子口不對心道,“嗯嗯不喜歡,以後别買了。”
誰知這人不按正常話術出手,“那行,下次給你換個葡萄味的。”
“???”
沈宴竹心道那還不如送蘋果味呢,空閑的那隻手不自覺地放進褲側口袋,這一伸卻囫囵個的摸出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正覺奇怪便沒細想,徑直把它拽出來,還被它邊緣的鋸齒劃到掌心。
玫瑰紫充斥着倆人的眼球。
糖皮上畫着一隻昂着脖子的公雞,右上方頂着四個字母“WoWo”。
沈宴竹動作一頓,這才懊惱地想起來宋小滿讓他分發喔喔佳佳奶糖的事。
奶糖放在手心隐隐發熱,堪有融化的趨勢,不待沈宴竹有所動作,身側的人影比他更快一步奪走。
阮清聿靈活地撕開外包裝,扯出一枚奶白色方塊:“同桌,你這是專門送我的嗎?”
沈宴竹有片刻失語,沒承認也沒否認,暗自把口腔裡的薄片嚼碎,他指着阮清聿手裡的空包裝紙:
“我要是說不是,你會吐出來還給我嗎?”
阮清聿把整塊奶糖含嘴裡舔了一圈,覺得這個方法甚為滿意。
沈宴竹見他兩根手指直往唇部戳,陡然一驚:“不、不不用還了,本來也是我媽媽讓我帶給你們的,你吃着吧!我把剩下的拿去給孟鐵他們。”
差點就要看到不該看的了。
沈宴竹覺得再與阮清聿相處下去會更加别扭,丢下這句話就要奔前走,手腕搭上一股無法抵禦的熱:“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