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
阮清聿的下颚好懸脫落,他同桌,每天就知道悶頭學習看都不看他一次,上課從不走神課下作業按時上交,每次都是密密麻麻的規整小字。
現在告訴他,沈宴竹分數還沒有他高,不是這個世界出漏洞就是閱卷老師登錯了成績。
賴碧佘瞥見杵在後面的高大人影頗為頭疼,做什麼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取得了高分還不滿意?連忙擺手招他坐下。
講桌上誇獎的聲音還在繼續,阮清聿沒有心思聽,一個螺旋扭頭就差趴在沈宴竹耳邊,短促地喘着氣:
“同桌,這不像你,我印象中的你是每科成績都能名列前茅的程度。”
沈宴竹自然知道話裡的另外層含義,他繃着面皮直直看向他,“哪裡不像?那就是我考出來的成績,老師要找談話我也不會有怨言,因為我确實沒有複習好,把重點放錯了位置。”
他講這句話時音色很輕。
一貫不動聲色的臉上罕見的有了絲裂痕,低垂的眼皮掩蓋不住内裡的憂傷。
沈宴竹将視線挪去别處,不再看他,不知是對自己失望還是對阮清聿的那句話變得沒有自信。
機械而生硬的神情在沈宴竹面部有近片刻停歇,複而擡起頭,“沒關系的,我不是很介意成績的事。”
阮清聿并不信。
相處的這一個月,他怎會不知沈宴竹說的是反話?
他還想再安慰幾句卻被賴碧佘叫去講台,讓他回辦公室把生物卷子抱過來,這節課講考試卷。
阮清聿離開後沈宴竹單手掩住半面額頭,放低眸子去看桌面的橙色封皮,碩大的黑色字體印刷的“生物”二字刺痛着他的眼球。
男生長舒一口氣,計較一時的失去并不是正确的選擇,87分雖不是很高但卻也可圈可點。
考試是查缺補漏,若一個人次次蒸蒸日上,他将永遠也看不到自己的短處。
道理沈宴竹都明白,這都是初中時拿着教棍的老師橫眉豎眼教他們的。
這幾年來給老師們給學生灌輸不少固執老舊的思想,教他們如何應對今後的錯誤,如何開解自己,如何在這條路走的更長遠。
故事聽的多了偏偏沈宴竹自己也接受了,他不再消耗心情不再執着某件事,穿上舊鞋子向前看,永遠是他的目标。
而不是穿了新鞋走向老路。
槍打出頭鳥。
有了賴碧佘在十六班的示範,下課後還明晃晃去教師辦公室兜了一圈,眉目開展的同他們說這幫孩子成績有多優秀,真是給她長臉。
聞言,其他老師面面相觑,端水的老教師、埋頭寫教案的資深教師再也佯裝不住,紛紛效仿。
擡手就拉出抽屜,從裡面掏出積攢已久的卷子,本想再等個一上午,現下是不成了。
碰巧有來辦公室送作業的學生,可倒了黴,被抓住去其他班送口信。
消息傳播的速度堪比兜頭而下的暴雨,迫使所有人與滂沱大雨共舞。
待沈宴竹回過思緒,班裡已經跑出去大半課代表,而通知他的是抱着厚厚一沓試卷的阮清聿。
沈宴竹見到來人顯然滞了兩秒,扶着桌面起身,少年似乎是一路疾馳而來,面中、面額挂着細密汗珠。
因為燥熱把遮住前額的鬓發向後撥走,胸腔内來不及換氣,甚至卷子也忘記放下。
滾燙的驕陽經玻璃反射切割成條狀,在他身上落下層層光暈,沈宴竹下意識便要伸手幫他接試卷。
男生沒應,反而抛出一句聽起來不是很順暢的話:“同、同桌你去花姐辦公室....取月考卷,上面剛下的通知。”
他口中的花姐就是華穎,至于為什麼叫她花姐,必然與花花綠綠的襯衫分不開。
花蝴蝶說:我們是同類。
沈宴竹半刻都沒耽誤,收到信就奔向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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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試卷是在物理課前發放完畢的,而成績是在數學課前被譚雅詩貼在宣傳闆上的。
譚雅詩唯恐他們等急,率先打印出一張成績單供人飽眼福,打印室今天怕是要無休止作戰。
其他班老師前去催促時,那台打印機還在超負荷的“吭哧吭哧”吐着白紙。
宣傳欄前堆積着既期盼又恐懼的學生,擠在最前面的那個徑直去看班級排名第一是誰,半秒後他驚呼:
“天哎咱班第一是班長,實至名歸實至名歸啊!我看看我在哪......”
有人略顯不耐煩,推搡着他:“看完沒啊,快點下一個排隊呢!”
得到滿意的成績後他施施然撤退,還不忘去班長桌前朗聲彙報:“睿澤姐,你簡直酷斃了!”他邊說還擠眉弄眼的豎大拇哥,
“咋學的教教我呗!灑灑水啦!”
他不知打哪學來的港腔,還說的四不像。
班長全名孫睿澤,人如其名。
紮人群裡若不說話甚至不辨男女,一頭幹練的短發活像個假小子。
據說她還在媽媽肚子裡時就把名字就取好了,結果生出來是個女娃娃,家裡人找了自稱很靈驗的大師給小睿澤算過命。
他說名字不用改繼續延用,這個女娃未來會多病多災,取個模棱兩可的名字不容易被不幹淨的東西勾走。
孫睿澤這個名字用了近十七年,而她也從未留過長發。
聽見這話,孫睿澤随手抄起一本教材,五指撐在書面倏而一轉,她沒把控好力度,那本書被她揚得七零八落。
“咚”的一下,課本飛至桌角被小男生用掌心抵住,孫睿澤雙手一攤,模樣還是那樣的酷飒:“沒辦法,就兩個字——猛學。”
“我也學了啊,可還是不理想。”
孫睿澤說:“那就是你腦子不太靈光,建議去看看....”
“這話可就傷自尊了哦。”
沈宴竹不想聽他們辨别誰的腦子更加機智,視線落在腦殼不那麼密集的門口,他有些躍躍欲試。
整理好着裝正要去看成績,阮清聿提前預判出他的動作,“啪”地一下大掌蓋在他的右肩——
“我去看”這三個字被飛速趕來的明薔噎過去:“宴竹我幫你看了一下,你猜猜你班級排第幾?”
天知道明薔為了擠進去一探究竟,捂出多少汗。
周身都冒着股熱浪,但很快這份躁動就被取代,側首一瞧登時縮了縮脖子。
他聿哥正幽怨的盯着他,後者感覺渾身發毛,不等開口阮清聿就說話了:
“你最好是給我同桌帶來好消息的。”
沈宴竹輕車熟路的把搭在他肩頭的手揮下,瞪了他一眼:“别理睬他,你繼續說。”
“班級第九哎!進前十了,對了聿哥你排十一名,大榜的話.....”明薔思索了會兒,不确定地回,“應該在前一百吧!”
阮清聿咂咂嘴巴,“什麼叫應該?那你呢?”
“我在中等偏上那欄,哦對了蘭小喵那妮子跟我差不多水平,她心比我大多了,剛才還問我們啥時候找方柔他們‘算賬’呢!”
目前各個班級的成績單都已下發,沈宴竹悄悄捏住手心,惆怅地看向牆壁那扇小玻璃窗,不知道春曉姐和鐵頭怎麼樣。
“這件事還是要趁早解決,不然他們隻會更加肆無忌憚,我不想看到這樣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