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靜下來後偶爾會有翻動書頁和落筆的聲響。
現下天氣轉涼風扇的存在感變低,沈宴竹拎了拎領口頗有些燥熱的樣子。
沒人知道他如今急需一陣涼風,因為他忽視不了某個自帶熱源的男生靜等他的來信。
沈宴竹輕輕撕下一張草稿紙,寫了幾行字便傳遞給身側人,阮清聿接到“投喂”美滋滋默讀起來。
[竹:為什麼這樣解釋,難道不是你和印凱的功勞嗎?很抱歉因為自身原因差點連累你們T_T]
拿到紙條的阮清聿眉心一擰,下意識忽略掉前半句話,快速捉住某個字眼。
[R:自身原因?發生什麼事了,你不要攬責啊這又不怪你!T_T]
[竹:沒事,就是對賽場有點心理陰影,不過已經沒事了,還是要謝謝你們的,等考試後我請你們吃KFC吧,或者你們想吃什麼都行。]
阮清聿捏着薄紙心生不滿,謝他一人就足夠了。
但他不敢表現出來,悻悻填了句:
[R:謝就不用謝了,誰讓我們是親同桌呢。]
沈宴竹看到這裡眼皮抽跳了一下,指腹擋住了正下方的文字。
他眸光微微下移,終是看清掩住的後半句話。
[R:就請我一個人就行了,明薔他們吃鐵鍋炖吃撐了,默認不出席你的邀請。]
句号旁邊還加了個“勝利”的小表情。
沈宴竹:“.......”隻想把紙條團成個球塞進他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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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試的消息壓在考前兩天出爐。
這次的時間緊湊幾乎所有人都被打得措手不及,譚雅詩開完會火急火燎的趕回班貼考場信息。
若仔細看去就會發現考場的分配與月考成績挂鈎,成績好的會被分配最前面的考點。
沈宴竹上次大榜排在第73名,他的考場當是在最前面,果不其然分在了第二考場,四樓高一二班。
阮清聿與他相隔兩個考場,好在處于同一層樓。
沈宴竹還在記錄具體考試時間,就聽見講台前的譚雅詩布下通知:
“一會按照上次月考班級排名的順序來我辦公室,等問完話回去再叫下一個同學。”
不待大家反應譚雅詩就喊出第一個名字:“孫睿澤,其他同學在班級安靜自習。”
孫睿澤在衆人忐忑的目光中走出教室。
小部分人在竊竊私語,猜測譚雅詩會說些什麼,好事還是壞事。
見狀學委曹嘉圓主動搬了張椅子坐在黑闆前,她面色凝重的敲敲硬質講桌:“好了大家安靜,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吧!”
孫睿澤畢竟身為班長,就算譚雅詩要訓斥她也不會太重,而考前老師們大概率不會這樣,以防學生崩掉心态。
五分鐘後孫睿澤推門而入,離門口最近的學生立即放下手裡的水筆,企圖看清她臉上的神情。
不待他仔細探究孫睿澤就走上講台,附身同曹嘉圓說着什麼,後者點點頭旋即起身讓位,二人頃刻間調換了位置。
每一個出去又進來的人都帶着不同的情緒,這下有人可犯了難,越是摸不清談話的内容了。
沈宴竹正翻譯着閱讀理解,聽見斜前方傳來兩聲低沉的回響,對上那人視線霎時停下當前狀态。
推開辦公室的門,沈宴竹這才意識到屋内隻有譚雅詩一人,也不知是不是為了談話支走了其他老師。
譚雅詩放下手裡的茶杯,拍拍她旁邊的闆凳示意他坐下。
沈宴竹無意識的攥了攥衣擺,略顯拘謹的落座等待話題的開始。
見此情景譚雅詩卻是笑了:“怎麼每一個來我這兒的同學都這麼緊張呢?”
她擺擺手,“沒事,臨近考試我不會說什麼重話,把你們一個個招呼到這來沒有别的意思,隻想說不管什麼考試都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成績是次要的,我不希望我的學生帶着憂愁去考試,在高度緊張的狀态下發揮不好是常有的事,若學不會放過自己做什麼都是痛苦的。”
印象裡沒有哪位老師能像譚雅詩這般,溫聲細語的勸慰學生,也斷不會如此負責。
在過去的三年間,沈宴竹接受到最多的不是誇獎而是批評,身處在那樣高壓環境下,都會遭遇所謂的中式教育的荼毒。
每反抗一次就會受到懲罰,他們無法抵禦外來的施壓,時間久了造就出一副逆來順受、患得患失的性格。
習慣了遇事低頭,卻忘了這本該是謬論。
沈宴竹忘了他早已逃離那座“牢獄”,不再受人支配被人埋怨。
如今的他可以坦蕩的呼吸新鮮空氣,迎接新的自我。
譚雅詩的這一關懷令沈宴竹緊繃的神經一點點松弛下來,整個人也精神不少,偏偏他們班主任把他的神态變化收進眼底。
她年歲不大,看問題卻是十分透徹,知道自己這樣說對方會無所顧忌,又點點桌面的成績單道:
“我看你月考大榜排學年第73名,這個成績是可以進典班的程度,而期中考試過後會開啟普通班輪換典班模式,老師想問問你目前什麼看法?”
沈宴竹不假思索回複:“老師我想繼續留在本班,不是因為典班不好,而是因為我喜歡班裡的氛圍喜歡您的教學方式,也.....”
他頓了頓,把“喜歡”二字咽了回去:
“也和班裡其他同學相處的很好,對于我來說适應新環境挺困難的,所以短時間乃至未來我都不會考慮離開十六班的想法。”
少年回答的中規中矩滴水不漏,字裡行間無一不在透露拒絕進入典班的想法。
譚雅詩雖不知道為什麼他要放棄這個好機會,但她一向把學生的意見放在心裡,不會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他們身上。
況且沈宴竹與其他學生不同,從教他的第一天譚雅詩就察覺出來這股異常,那絕不是先天形成的,結合他本人的言論便不難想象了。
譚雅詩點到為止,她果斷掐斷了這個話題,又問了些其他問題便擺手讓他回去了。
沈宴竹依照上一位同學的做法繼續接龍,回到座位後阮清聿的目光總是若有若無的飄過來,明目張膽的與他對視良久,像是有話詢問。
沈宴竹這次依了他,一枚輕巧的紙團飛了過去,阮清聿露出一副“就知道你懂我”的神态。
[竹:這次你想問什麼?]
[R:雅詩蘭黛與你說什麼了,是不是有關成績的事?]
沈宴竹眼尾露出個半疑的弧度。
猜對一半,的确問了成績的事隻是重點不在此。
[竹:班任問我有沒有去典班的意思,結束前還問了其他的。]
阮清聿自動提取關鍵字,典班?難道沈宴竹同意了?
他迫不及待的回道:
[R:那你是怎麼回的,你...想去嗎?]
沈宴竹捏着紙條淡淡瞥了他一眼,遂搖頭。
阮清聿懸着的心徹底降落下來,差點到手的同桌就飛了。
他還沒來得及與沈宴竹相認,也沒找到合适的時機。
要不就....等期中考試完坦白自己的身份?
很快期中考試在衆人的一廂不情願下驚悚來襲。
沈宴竹倒是沒什麼可怕的,淡然自若的走進考場,與隔壁的隔壁遙遙而望。
大部分人都有考前回原班的習慣,沈宴竹卻直接拐上四樓。
若是他打破固有思維走進教室,就會看見他的座位上坐着一位熟人,正旁若無人的擺弄着什麼東西。
梁立濤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分配到高一十六班這個讓他晦氣的地方,也沒想到他坐的位置是沈宴竹的。
先前自己在沈宴竹那兒吃了不少苦頭,他正愁找不到機會給他下絆子。
如今竟天公作美白送給他空隙,怪就怪在眼下在考試他不能做出顯眼的動作。
他心存不滿地在試卷上畫了個烏龜,緊跟着像是想到了什麼,眼底的光芒變得陰測測起來。
趁監考老師注意力在别處,梁立濤用草稿紙作為掩蓋,小心翼翼掀開桌布。
指尖彈出一枚鋒利的銀白色物體,他找準位置緩緩刮蹭着木質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