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栖止最近的恒星“望斷”高懸在頭頂散發熱量,這裡與元星有二十六個小時的時差,還有五個小時才入夜。
但伊馮已經很累了,據說那些跨越大時差地區的人都要睡一天倒時差來讓身體适應環境變化,她的身體在抗議需要黑夜和睡眠。見識過城南的怪醫後,她隻想先洗漱歇息一晚,明天再到城裡其他地方找靠譜的醫生。實在不行就去東西盟的駐點,那裡肯定有配備醫生。
把找診所的行動放置進明天的計劃中,伊馮用金子和拳頭給自己付了旅館的費用。盡管這已經是她找到的看起來最像樣幹淨的旅館,伊馮還是被屋子裡的味道熏得皺眉,考慮到旅館的水費标價,伊馮按捺住了做個大掃除的想法。本想退一步隻給自己清洗幹淨,但浴室的污漬也讓她皺眉,忍無可忍去前台叫店主找人做衛生。
店主不耐煩地說:“你來這度假的?沒見過這麼事多的,嫌髒自己拿水沖啊。”
伊馮深呼吸着握住定影:“我不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你應該也不歡迎暴力的客人?”
店主趕忙按住她的手求道:“别,這破櫃台禁不住您再砍一個豁口了——我也想能收拾幹淨些啊,住宿費還能收高些。店裡清潔機器人壞了,根本啟動不了,維修的人一直沒來。您忍兩天,機器修好之前您的房費打九折,怎麼樣?”
就算房費全免,伊馮也不會接受那個肮髒的浴室。她抓住店主話裡的另一個關鍵詞:“壞掉的清潔機在哪,讓我看看。”
“我用得着拿這話騙你?”店主不情願地嘟囔着,走出櫃台往後院去。
店主帶路走到後院角落的房間,房間裡堆疊着雜物,最靠近房門的位置有一個長筒形的機器,外殼老化發黃有鏽,還有許多碰撞留下的凹陷劃痕。
店主按下機器的開機鍵,指着毫無反應的機器說:“你看,沒騙你,都快成廢鐵了。”
“‘清潔管家’Q-3500J,這個型号在市面上還有流通嗎?這可是十年前的機型了。”伊馮繞着機器轉了一圈,機身高度到她肩膀,直徑三十厘米,在清潔機器人裡算高大纖細的“美人機”,伊馮因為喜歡這款外型設計,在它的功能性被後來的新機型取代後,把家裡的幾台改造成了實驗室的輔助機器人和訓練室的假想敵陪練機器人,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一個。
看機器上缺乏保養的痕迹,會有故障也是理所當然。
清潔機旁邊的地上有個打開的淩亂工具箱,店裡的人應該有嘗試過自己修理。
伊馮打開能源倉,裡面裝着一個液體電池,通過透明的電池殼能看見裡面還有一半餘量的綠色電池液。電池本身沒有破損,伊馮從工具箱裡挑出一個電筆在艙内檢測,電池和能源艙的接口完好,線路也沒有問題,無法啟動不是供電方面的問題。
把電池放到工具箱的空處,伊馮蹲在箱子邊在裡面翻找。
店主試圖阻止她:“你就别折騰了,要是搞更破了要怎麼算……”
“一台老式清潔機而已。”伊馮在箱子裡沒翻到想要的,起身走回機器前,從自己褲兜裡掏出一個波浪形的小薄片,沿機器頂端邊緣插進去,手指在薄片上輕彈,機器頂端的外殼便往上彈出五毫米左右的高度。
把頂端外殼取下,伊馮把手伸進去摸了一圈,店主隻聽到“嗒”一聲,清潔機側面的外殼突然分成兩片。
伊馮說:“扶一下。”
店主聽話地拿住兩個大弧片。為了方便更換電池,能源倉隻用一個誰都能打開的安全按鈕鎖住,但打開機身外殼就完全不同了——至少她想自行修理時,連從哪開口都找不着。以前那些維修員來修理的時候,也要拿一堆看起來就很複雜的儀器鼓搗好一會兒才能把殼卸下,哪有這位客人幹脆輕松。大概那些維修員是故意搞得複雜,才好收高價。
既然遇上個好像有能耐修理好的,那就由她去修,修好了大不了就省她兩天住宿費。修不好那說法更多了,讓她賠償或是老實住着沒法清理的房間,店裡怎麼都虧不了。
伊馮不知道店主心裡算盤已經打得響亮,她卸下外殼後,先是對着具備年代感的機器内部排線和折疊收緊的機械臂懷念了一會兒。對于家居類機器,市場需求是“沒有存在感地完成工作”,Q-3500J這樣的機型太高太顯眼,它的内部結構也繁複得沒有必要,不怪自己當初隻保留了外殼和機械臂。
打開殼後,問題在哪裡一目了然。這個機器是從殼内伸出機械臂出去清潔的設計,因為缺乏保養,伸出去進行清潔工作的機械臂,會把外殼上的污垢鐵鏽帶進機器内部,慢慢的,内部的感應部件被遮蓋,無法運作。
問題簡單得好笑。
把感應器上的污漬刮掉,伊馮順手把内部的排線也重新做過,用終端連上中心處理器,把贅餘的指令重新編寫,最後卸下沒必要的線路和零件,再把外殼安回去。
店主指着地上的部件,難以置信地看着伊馮居然一副大功告成樣子:“你,你這叫修?我女兒八歲時都懂怎麼把機器原樣裝回去!”
伊馮按下啟動鍵,機器亮起指示燈,再按下功能鍵選定清潔範圍和清潔程度。清潔機器人打開兩側出口伸出機械臂,将地上的工具箱整理歸納,把箱子放到一邊,機器下盤的毛刷開始清掃地面。
伊馮退到屋外讓機器發揮作用,店主呆愣地跟出來,看着機器把淩亂堆放的雜物間分門别類收拾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