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醫”對伊馮說:“謝謝你修好她的腳,我實在不懂怎麼讓機器動起來。”
伊馮不由回想起之前看到怪醫的“治療”過程,她說的“動起來”不會是指讓病人痛得反射性抽動吧?這種思路确實很難對機械義肢起作用。
而且她為什麼要向自己道謝?
伊馮現在滿心隻想着更新R身上殘破的義體,然後順理成章地拿這塊地下空間當實驗室,先把利比逖的面具做出來。簡單應付了怪醫兩句,就拉着R進房間鼓搗她身上的部件。
首先是兩隻手。右臂整條都是義肢,伊馮得R同意後解開她的衣服,發現右肩骨也有缺損,身上綁了很多布條輔助固定右臂;左臂除了拇指和食指斷了用金屬條替代,别的部位隻是表皮受損,便先從左手開始。
伊馮拆掉左手隻能用來借力的兩根金屬條——金屬條和R的殘肢部分已經長在了一起,伊馮用手術切針割開黏連的部分,這種專業工具可以做到不切傷人分開黏連物,省去鎮痛和止血清潔的步驟。将金屬條從R手上分出,按安上她事先做好的義指,兩根義肢連着同一個掌套固定在R手上,可以感應手部肌肉活動做出相應動作。能直接接收大腦指令的義肢需要内置更複雜的芯片,伊馮現在一沒時間二缺材料,隻能先給R做個簡單的将就着用。
R的右臂框架可以保留,基礎功能沒有大問題,老舊的局部替換翻新也簡單,再根據R右肩的殘缺狀态做一個更貼合身體的固定裝置就好。伊馮把連接的鍵盤拆了,将她手臂上的顯示屏換成帶投影和發聲功能的觸摸屏,未使用時的屏幕狀态可自定義,伊馮詢問過R的意願後,設置成層一團旋轉星雲的圖案。
在R新奇地舉高手看着長在自己手上的星星時,伊馮繼續觀察她身上别的部位。
R衣服下的軀幹倒是沒有義體,但皮膚狀态非常糟糕,遍布瘢痕,像一片摔在地上再扣起來的濕泥;不規則的瘢痕上有許多顔色更紅的波浪形條紋,應該是損傷嚴重的皮膚跟不上身體成長狀态,皮膚撕裂又愈合留下的痕迹。
伊馮把小型醫用檢測器放在R身上,挪動着位置檢查她的内髒狀态,看着反饋的圖像皺眉:沒一處好的,她究竟遭遇了什麼?
“是爆炸事故。”怪醫一直站在床邊看伊馮為R維護,她回答了伊馮的疑問,“栖止開發時發生了意外。她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迹。”
伊馮繼續看着R的内髒狀态,最遲也得在五年内把這些都更換了,否則她活不過三十歲。
R見伊馮眉頭緊鎖,被她的情緒影響,有些膽怯地放下手,摸着右手新換的屏幕試圖說什麼。
怪醫幫她問出來:“R的情況很糟嗎?”
伊馮收起檢測器,合上R的衣服,站起來說:“會很麻煩。植皮和更換聲帶恢複說話能力都好說,内髒移植手術難度也不高。但她隻有大腦是完好的,要換這麼多器官,對她的身體承受能力要求很高。還不如直接換個新身體。”
怪醫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伊馮,伊馮沒管她是怎麼想的,指正R操作新屏幕的方法。
“現在已經很好了我不用新身體!”
R的手臂發出一串聲音,她聽着陌生的聲音瞬間忘了在着急什麼,好奇地繼續輸字聽聲音。
伊馮等了會兒,見R隻是在沒有重點地打字試音,沒有繼續讨論要不要換身體的問題的意思,便說:“按我們之前的約定,現在我可以把這裡空置的地方當工作室使用了,對吧?”
R點頭,又猶豫地搖頭:“還沒答應。”
旅店店主還沒同意這件事嗎?伊馮說:“她會答應的。”
伊馮教R打開投影功能放科教紀錄片看,她在中轉站的網絡下載了很多有助于R了解外界的資料。
R被立體投影營造出仿佛身臨其境的畫面吸引,伊馮離開她的房間,清理出一張桌子當實驗台,開始做面具。
“你學過醫嗎?”
伊馮轉頭,怪醫跟着她出來,表情很認真地問她。
伊馮點頭:“怎麼了?”
怪醫說:“栖止城裡,沒有好醫生。”
這話讓伊馮有些意外,原來怪醫知道自己的醫術不行?
怪醫說完就爬上離開的通道,伊馮沒在意她突然的評價是什麼目的,低頭繼續調配制作面具用的試劑。
“哒。咚。哒……哒……”
奇怪的敲擊聲,伴随着虛浮的腳步聲,R走路不是這動靜。
伊馮再次轉身回頭,看到一個瘦得骷髅般的老人扶着牆靠近她,一邊走一邊拿石頭敲牆,糟亂的斑白頭發襯得腦袋更大,遍布皺紋黑斑的皮松垮地包着骨頭,像要蛻皮的蜥蜴。
生物信息與她上次在R房間發現的那個人一緻,看來這就是今後她的另一位同居人了。
考慮到今後少不了相處,伊馮暫且放下手裡的試劑瓶,向對方打招呼:“你好,我叫利比逖,今天開始也住在這裡。您怎麼稱呼?”
對方深陷在眼窩裡的眼睛隻瞪着伊馮的手,神經質地點頭,嘟囔着:“沒錯,放下,放下,不要做,不可以做……”
老人丢下石頭,扶着牆靠近伊馮,伸長手去夠她身後桌上的東西。
伊馮擋住她:“這些是我的東西。”
老人突然尖叫:“會死的!我們都會死!她們會發現我們!”
這麼瘦的人居然能發出這麼高分貝的噪音。
伊馮捂住她的嘴,老人立刻一副窒息的樣子兩眼上翻、胡亂揮舞手臂、用力蹬地,剛松開她又精神地要去抓伊馮的實驗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