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這次分配到的是個護送任務,委托方是隸屬于布朗家的花商,任務内容是從貝麗修瑪系的澤華星,将委托方的貨物——兩噸鮮花,護送至阿納托利系的旄經星。
委托方是追龍的老客戶,她們輕車熟路地在港口和對方交接,對照貨單核對貨物後,即刻出發。
大部分人仍回追龍的飛船上護航,為了在各種狀況下可以靈活應對,另分出幾人登上貨船,也方便委托方的人随時與她們溝通聯絡。
伊馮和劉念都被派到貨船上,她們負責巡邏,檢查保護貨物的裝置是否正常,并确認委托方随行的人員狀态。這些工作沒有難度,但重複枯燥,所以優先落在了新人頭上。
伊馮走在貨艙内,看着擁擠在保鮮箱内的花枝,它們還緊閉着花苞沉睡,等待在另一個星系蘇醒綻放。
貝麗修瑪系物産豐富,盛産各類寶石、鮮花、顔料,産量占全星盟的六成,出口貿易十分發達;絢麗的産物同時造就了绮麗的風景,旅遊業也是該系的熱點産業。
之前做獨行傭兵時,伊馮也為任務去過貝麗修瑪,隻可惜因為不在花期,沒親眼見到聞名星盟的将整顆星球繡以花色的壯觀景象。
她将負責的區域檢查完畢,卻發現前方還有一個貨艙。透過觀察窗,能看到裡面也堆放着花卉,但保險箱沒有罩蓋,這麼放着,到目的地會損毀大半。
任務單上沒有這個貨艙,也沒有那些貨。核對的人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嗎?
伊馮發訊給隊員報告異常,握住腰上的刀,打開艙門。為了不暴露,她過外勤考核沒有用定影,隻使普通的槍支刀棍,出任務前去追龍的基地領了全套的單兵武器。為了避免損傷貨物,她們被叮囑非必要不使用熱武器。
她慢慢走入這個未登記的貨艙,因為沒有阻隔,艙内的空氣都沾染了花香。
耳畔突然一聲輕響,不等她找到聲源,滿艙的花苞突然就開了,花瓣順暢地在她眼前層層展開,整齊劃一得仿佛排練許久的演出。
是紅玫瑰,濃豔的鮮紅驟然鋪在眼前,伊馮不由微眯雙眼,适應艙内被花色暈染的光線。
她見深處花色更濃,屏息凝神望去,那裡不知何時坐了人,一身華麗繁複的紅裙将自己填入花叢之中。
再仔細看,是位坐着輪椅的老人,雞皮鶴發,姿态衰萎,看起來不具備任何威脅。
伊馮沒松開刀,見那老人隻垂目望着身邊的花,便開口問她:“請問您是誰?這裡是貨艙,需要我帶您去休息室嗎?”
老人輕笑,擡眸望向她,深藍的瞳色清明,不見半分老态。這樣明亮的一雙眼,就像年輕人套上了老者的面具,将熱烈的靈魂拘束在皮囊之下。
伊馮覺得她熟悉,問:“我見過您嗎?”
老人說:“這是我第一次見你。或許你見過我,隻是我不知道。和我一起去見你母親吧,讓她介紹我們認識,好嗎?”
又是她那神秘生母的舊識?
伊馮問:“您知道她在哪?”
“當然,”老人臉上浮起奇怪的笑,“她在不可知之地,隻有鑰匙能帶領我們前往的不可知之地。”
“不可知之地”,伊馮眉頭一跳,這是她第一次從以諾之外的人口中聽到這話,正要追問,老人朝她擡起手。
明明還隔着一段距離,伊馮卻背後發寒,她想起内網那個用奇特手段控制自己的女人,立刻啟動定影,用雷霆填滿她們之間的距離。
伊馮全力驅動着定影打出落雷并向艙外移動,突然發覺身後有人,顧不上确認敵友隻一并打過去。
劉念躲閃不及,用手擋下伊馮打來的雷,趕緊出聲:“是我,劉念!”
伊馮抓着劉念退到前一個貨艙裡才停下輸出,看着慢慢消退的雷幕後,老人還安坐在原地,就連艙内的花也沒有分毫損傷。
老人坐在輪椅裡慈祥地笑,半點沒将伊馮激烈的反抗動作放在心上。
劉念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意外:“雲姨?”
老人聽到她的稱呼,才将專注在伊馮身上的目光分給她,面露幾分不喜道:“你看起來像是某個讨厭鬼的親戚,怎麼,叫得這麼親切?”
劉念說:“我們也在找您,母親說她一直惦念您,卻不知您的的生死平安,難以安眠。”
老人垂眸,聲音微啞:“我想起你是誰了。是你啊,那個未生已死的孩子。她還能擔心别人呢,所以,我最讨厭她。她永遠都是我們中最惹人厭的那個。”
劉念問:“您不想見她嗎?”
老人沉默着。
“不好意思,”伊馮開口道,“在你們繼續打啞謎之前,能先幫我做個人物介紹嗎?”
劉念點頭,掌心向上指向老人,說:“這位是你母親的摯友……”
“哈哈哈哈哈……”劉念的介紹被老人的笑聲打斷,她捂着臉低垂着腦袋,聲嘶力竭地笑着。
她笑着,在笑聲中近乎嘶吼着說:“她都教了你什麼?我是叛徒!是可恥的背叛者!為什麼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你們應該恨我!”
她再度擡起頭,因情緒激動而血脈偾張,用暴起血絲的眼睛直視着伊馮:“你如果知道我怎麼傷害過你母親,一定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你該殺了我,你做得到!過來!殺了我!”
伊馮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劉念也為老人突然的發狂驚愣,後方的艙門打開。
“利比逖,劉念,這裡有什麼問題嗎?”
伊馮正想找理由搪塞來查看情況的領隊,前方貨艙内的景象驟然變化,領隊走到她們身邊時,那裡面除了一室枯花别無其它。
領隊往那個貨艙内望了眼,說:“我和管事确認過,這裡面的是沒清理掉的廢品,不用理會。核對的之前也問過,覺得都是枯花,不在我們職責範圍,就沒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