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馮瞥了眼流珠,對方沒對“伊馮”這個名字有反應。在栖止的人用假名不是少見的事,流珠或許從沒覺得“利比逖”是她的真名。
伊馮問:“女士?你是指葉言實?”
“是的。”
伊馮問:“現在嗎?”
“全憑您的意願。”
“那就再說吧。”伊馮轉回頭看着流珠,“我們還要叙舊。”
對方似乎不滿意伊馮的答案,過了兩息,屏風上的影子才躬身行禮應是,慢慢退出房間。
流珠瞪着伊馮:“你究竟是什麼人?”
怎麼葉家的人對她如此恭敬?
她不是人。
伊馮心下回了個冷笑話,嘴上說:“比起我,你不問問你的女兒?”
流珠一僵,避開臉不說話。
伊馮說:“她現在在追龍傭兵團,社交能力進步很多,任務也完成得好,和她同組行動的人都喜歡她。她已經是個出色的傭兵了。”
流珠隻低着頭,不給伊馮反應。
她泡的藥液藥性刺激,之前被傷痛蓋過去還沒感覺,現在恢複知覺了,皮膚上的刺痛漸漸讓人難以忍受。可伊馮還在旁邊坐着,她自認沒和對方熟到能自在地當面換衣服的程度。
伊馮其實也沒什麼能和流珠說的,她們間能拿來做話題的隻有R,流珠不回話,她難道還要不停想話題硬聊嗎。
見流珠在忍痛發抖,伊馮沒有看人自虐的興趣,離開房間找人帶路去見那位葉言實。
走過一段廊橋,伊馮被領到艘小型快艇前,外觀設計與之前坐的飛船風格一緻。
帶路的對她解釋說:“女士常居于東玄後土。女士說本該由她來見您,無奈受限于身體,不便長途遠行,望您諒解。”
做獨行傭兵時,東盟的中心星系東玄系伊馮也曾去過幾次,隻是沒去過其中人類的母星“後土”。
在人類正式移居星際前,唯一承載了人類的母星被過度開發,生态環境全面崩潰;在發現越來越多的宜居外星球後,人類停止了對母星的索取,嘗試修補她。
如今的後土,是一顆點綴着幾片濃綠的蔚藍星球。曾經她的兩極有大片的冰層,後因全球溫度升高而融化消失,也導緻這顆星球九成都被水體覆蓋;一成的陸地上則多為森林、草原,雖然離人類對這顆星球的期望尚有段距離,但已重建了較健康的生态系統。
後土附近未設跳躍點,一般情況下要過去隻能先跳躍到最近的辰星上,再從辰星駕船航行到達後土。
按葉家人的說法,這艘快艇會直接帶她到葉言實的住處。
伊馮登上快艇,這回沒有人跟她一起,也沒有駕駛員,自動駕駛系統設置了目的地,在她登上艇後便自動起飛出發。
伊馮坐到駕駛員的位置上,解開鎖定的操作面闆。駕駛系統和研究塔的不是一個體系,飛艇的制造工藝也是自成一派。
她拆開供能倉看了眼轉化器,雖然還有改進空間,但會比研究塔的轉化效率更高。
一個花型懸浮機器托着食盤停在她手邊,盤中幾個碟子分别放在許多東玄特色吃食和水果拼盤,果盤中仍是漿果居多。
如果不是巧合,而是特意按她喜好準備的,說明葉言實消息靈通到絕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養女在做什麼。
她對劉念希望她找葉言實說服那個恕的計劃不抱期望,換做是她也不會被洛佑幾句話動搖決定,更别說對方籌謀多年,有着能讓無數人喪命的瘋狂。現在看來,那個葉言實似乎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伊馮剛合上供能倉,發現快艇進行了空間跳躍,肉眼能見前方的藍色星球。
這麼快?附近沒有像是跳躍點的裝置,不用跳躍點确認坐标,直接進行跨星系空間跳躍?
舷窗外,月球被越過,快艇眨眼便進入後土的大氣層,穿過雲層投入蔚藍的汪洋之中。
研究塔為了把持壟斷地位,刻意控制着推新頻率,讓市面上通行的技術比研究塔的落後幾年,即使有人通過研究塔流出的設備破解了制作技術,也不會有任何威脅。葉家沒将這些足以打破研究塔壟斷地位的技術放出,又是出于什麼樣的考量?
快艇在海洋上方階段性降速,利用海風為艇身降溫,當快艇到達綠色的陸地與海的邊緣,已可以擦着繁盛的枝葉在密林中降落。
伊馮走出自動打開的艙門,看着直連腳下的木棧道。快艇落下的停機坪是在潟湖裡的小島,說好的“直接送到住處”呢,葉言實住在水下?
伊馮正看着水面下的珊瑚礁群,突然聽到“嗒嗒”聲,轉頭望去,是一隻被毛雪白的鹿,正從棧道彼端輕快地踏步而來。
白鹿嗒嗒嗒地到伊馮面前,再轉身俯下身子,扭頭對着伊馮叫了一聲。
見伊馮盯着它沒有動作,鹿把頭往自己後背點了點,又叫一聲。
伊馮試探着跨坐到鹿背上,鹿不知是提醒她坐穩還是為她終于理解自己的意思高興,發出輕鳴後站起,穩當地向來處走去。
白鹿走過水上棧道,水波反射銀光漾過它雪白的毛發,映得伊馮身上都仿佛落了薄雪。
騎在鹿背上的感覺比預想的舒服,這隻鹿的背部脂肪厚實,沒有鞍座也不硌;它走得比來時緩,起伏很小,讓伊馮坐得很安穩。
伊馮摸着白鹿的脊背,感受手下的溫熱和脈動,不是仿生機械;許多動物可以被馴服到能聽從指令完成簡單的任務,但這種事許多年前就被立法禁止,更别說在以保護生态為最高優先級事項的後土,馴養野生動物在東盟可是重罪。
白鹿行過水上棧道,順着一直延伸進密林深處的木道,不疾不徐地落下步子,
伊馮開口對鹿說話:“你能說人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