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美霞從小嬌生慣養,和屈一民結婚降低生活質量已經是她長大以來最苦的事了,但她愛屈一民,所以這種苦在她看來是自己和對方愛的磨練,會讓自己的愛情變得更加堅固,甚至帶點浪漫的戲劇感,哪怕和父親斷絕往來也是這愛情戲劇的一部分,所以不覺得有什麼。
但她的浪漫裡沒有屈一民的老家。
這是她第一次來就厭惡的地方,交通不便,要先開車一個半小時到鎮上,再從鎮上坐四十分鐘大巴到村裡,村裡沒一塊好路,最後還要騎摩托才能到地方。
A縣本就是貧困縣,屈一民家是貧困中的貧困,幾個人就住一個兩居室的平房裡,床是傳統的炕,被子都散發着一股黴味,洗澡就不用說了,因為連上廁所都是在牛圈旁邊露天的旱廁,基本沒有什麼值得期待的地方。
所以張美霞每年最煩的事情就是回A縣,但又怕屈一民生氣,還是都忍了。當今年屈一民說不回去的時候,她愣了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高興的去超市買了一堆好菜好肉,甚至還去商場給一家人買了新衣服。
這才是她心目中和愛人的新年。
除夕這天下午,屈一民還沒回來,屈楓默在房間聽MP4,這是楊路暄留給他的,裡面已經下了不少網絡小說和流行歌,讓他無聊的時候玩一玩,而張美霞正高興的在廚房準備年夜飯,就好像一個正常的家庭。
晚上六點,張美霞已經把等會準備吃的菜備的差不多了,等屈一民回來她就可以炒菜了。
七點,她先把要炖的湯煮上,又給屈一民打電話,打了好幾個對方才接,說馬上回來。
七點四十,幾個菜都炒好了,屈一民還是沒回來,打電話也沒接。
張美霞已經漸漸感覺不對勁了,但她就這樣坐在沙發上看着鐘表,每兩分鐘打一次電話,但一直沒人接。
她第一個想到的是會不會什麼事情耽擱了,但一想到今天除夕,人人都在和家人一起團圓,能有誰找他?接着又想會不會是人在路上出事了,于是她馬上給屈一民的朋友打電話,結果那人說今天根本就沒來找他。
屈楓默早就坐在客廳看電視了,楊路暄每年都要和他聊春晚小品,所以他得看。
“啊!”張美霞突然大叫了一聲,屈楓默轉過頭看她,隻見她緊緊握着手機,手指瘋狂按着手機按鍵,不斷撥打電話。
下一秒,電視響起歌舞表演的聲音,屈楓默看向表,指針指向12,八點了,春晚開始了。
張美霞感覺自己的腦子像一團糨糊亂七八糟,同時又有一把火把她燒的無法冷靜,慢慢的,她逐漸喘不上氣,呼吸急促,好像要暈過去。
她站起身,先去廚房把火關了,然後去廁所洗了把臉,接着深呼吸了幾口讓自己平靜下來。
五分鐘後,她沒管屈楓默和準備了一半年夜飯的家,騎着電動車出門了。
寒風把她臉吹的生疼,她不明白為什麼每次過年都過不好,為什麼她要在現在,在這個其他人都阖家團圓的晚上出來找不知道去哪了的老公。
屈楓默剛看完一個小品,感覺有些餓了,張美霞已經出去一個小時了還沒回來,他去廚房轉了圈,台面上都是菜,他看了一會,還是給自己泡了包方便面。
吃完後他把碗洗了,又看了一會春晚,十點半,院裡傳來開門聲,是張美霞回來了。
張美霞看起來好像哭過,眼睛都是紅的。她在沙發上坐了一會,突然問屈楓默:“你知道你爸去哪了嗎?”
屈楓默:“不知道。”
“呵,”張美霞冷笑了一下,說:“不知道生你有什麼用。”
“我也不想生在這個家。”
“你也别怪誰,誰知道他不喜歡你呢。”張美霞好像有些疲倦,懶懶的靠在沙發上,“如果你平時多孝順你爸一點,他今天會不回來嗎?”
屈楓默沒明白屈一民不回來和他有什麼關系,孝順?他在心裡冷笑了一下,有什麼資格和我談孝順。
張美霞好像不期望屈楓默會回應她,自顧自的說着:“我和一民感情這麼好,肯定不是因為我,他才在過年這天不回家的,肯定是因為你…你表現的不好。”
“他對你沒感情。”
張美霞轉過頭惡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厲聲道:“你懂什麼?!你才幾歲?輪的到你在這指指點點嗎?你以為你是誰啊!”
“早知道應該當時把你掐死…”張美霞看着屈楓默,眼神怨恨,“沒有你,我的身材還會更好,更年輕,一民會更愛我。”
“别再騙自己了。”屈楓默看着她,張美霞完全沒有平時得體的樣子,就好像瘋了。
“他隻是想要你的錢。”
“滾!”張美霞突然發怒,直接從茶幾上拿了一個杯子朝屈楓默扔過去。
屈楓默沒躲,杯子直接砸在他胳膊上,摔在地上,成了一堆碎片。他看向張美霞,對方又突然哭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他從旁邊拿過掃把,把碎片掃進了垃圾桶。
收拾完,他沒再繼續看電視,回卧室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