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司樂是今天專門負責機場到學校這條線的人,所以并沒跟着他們這趟車回來。而大巴車到學校門口把他們這一半車的人給放下,緊接着就又趕往機場去接下一批新生了。
辛恬和夏籬加了聯系方式後在校門口暫時分開,前者被同學院的一個大二學姐陪着去辦入學手續,而夏籬自然就由身邊的唐簡帶着去航空學院報道。
剛才夏籬跟辛恬說的話其實隻說了冰山一角,事實上,不止夏籬的外婆是北城大學畢業的,她的外公、爺爺和奶奶都畢業于北城大學。不僅如此,四個人還是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甚至于很多有血緣關系的人還要親近和信任的好朋友。那同樣是一段精彩且充滿熱血的故事,但這裡我們并不多贅言。
隻是,或許是因為自小聽了太多外公外婆的故事,兒時那些被寫在作文裡純真且可愛的夢想——老師、警察、科學家等等的選擇向來不在夏籬的選擇之列。
她隻想和外公一樣,成為一名為家國大義所承認的、為人為民所敬仰的戰鬥機設計師。
那些很多人在長大後常常羞恥于談論表達的夢想,夏籬從不覺得有什麼可害羞和難以啟齒的。
她努力地追随着外公的腳步,讀國内最好的航空學院王牌專業,就是為了将來有一天,由她設計的戰鬥機可以飛上祖國邊境的領空之上。
而原本推着行李走在前面的唐簡,在察覺到身邊的人沒跟上來,及時停下腳回頭看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夏籬一手抱着滑闆,一手遮在額頭上,仰頭眯着雙眼認真地看着眼前這所對于任何人來說都過于偉岸和莊嚴的校門。她時常挂着微笑的臉頰上此時的表情是少見的肅穆和莊重,盛夏的尾聲陽光依舊刺目地叫人睜不開雙眼,唐簡明明是看不清夏籬眼中情緒的,可他卻仿佛看到了她眼眶裡被折射出的那一點亮光。
晶瑩且奪目。
唐簡在夏籬重新邁步朝他走過來前适時地轉開了眼,聽着她以一絲難以掩飾地鼻音喊他,“唐建軍。”
“……”
“唐建軍?”
“…………”
“唐建軍!”
“……”唐簡還是沒應她的話,隻是拿修長的大手威脅地掐在了夏籬纖細的脖頸上,示意她再敢喊一聲這名字,他就要用力了。
——因為唐簡的生日是在八月一日建軍節那天,後來高中某次兩人吵架,夏籬福至心靈地就給他起了這一外号——建軍啊建軍……夏籬倒還真覺得這名字挺順口的。
對于唐簡的“威脅”,夏籬不以為意——反正他也不可能真的把自己掐死。
她抓着唐簡薄夾克的袖口把他的手拽離自己的脖頸,從他手裡拉過來自己的行李箱推着邊往前走,邊問他,“去年你不是也自己一個人來學校報道的嗎?第一次……長大後第一次看到校門,想着自己以後要在這裡待上好幾年,你什麼感覺?哭了嗎?”她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我剛剛差點兒哭了。”
“……”似乎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坦誠地說自己剛剛哭出來的事,唐簡意外地側頭看了她一眼——結果就看到這人沖他瞪着大眼睛往上揚了揚眉毛——好像在說“我就是哭啦,怎麼啦”……夏籬果然是夏籬。
“所以你是為了不讓他們看到你哭才執意不讓他們陪你一起來報道的?”這裡的“他們”自然是指包括他媽在内的家裡的所有長輩們。
“當然不是……不隻是,”夏籬改口,“我雖然知道他們非常愛我,但我也想讓他們知道我已經長大了,所以希望他們可以以另外一種方式來愛我。”她頓了頓,仿佛是想他可以感同身受似的又補充說,“就像你小學在我家裡住,讀初一時非要搬回去自己住一樣。自己住也不要保姆阿姨照顧,可剛開始為了讓他們放心你不是也循序漸進的每天過來一起吃午飯,直到讀高中才正式開始自己解決一日三餐嗎?”
“……”唐簡忍住了原本想反駁她的話。
少頃隻是開口問了她一句,“那為什麼同意他們跟我一起過來?”
“當然是因為他們信任你。”夏籬以一種“這還需要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不假思索且有理有據,“雖然有時候你這人嘴又毒人品又差,但因為幹爸幹媽的優秀基因,你人也還行的,至少他們非常信任你。讓他們意識到我長大并且完全可以自己照顧自己這件事雖然懇切,但也要循序漸進的嘛!”
唐簡:“……”
簡而言之他就是個工具人。可是——“我人品怎麼差了?”
夏籬沖他掌心朝上:“你小學五年級騙我一千七百塊去買航模的錢打算還我了嗎?”
“……”唐簡深吸口氣,“那本來就是我的壓歲錢好嗎?”
“可你明明答應我要是我期末還能拿第一就把那份錢給我的!”
“但你跟第一名還是差了一分。”
“那是老師判錯分了,那道選擇題我明明是對的,我是滿分!是第一!”
“那也怪不得我,改分那也是事情發生之後了,不作數。”
“……”
“我得讓你明白這世界上的人心險惡生存法則,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哪還有糾正的道理。”
“……”夏籬斜眼睨着他,嘴角簡直要耷拉到地上了,說,“唐建軍,你的臉真是比J-20的钛合金蒙皮還要再厚三公分!”
“……”
短暫的沉默後,唐簡故意在她發頂上亂撥了下,“生氣了?”
夏籬拍開他搗亂的手,平了平自己頭發,哼了聲,“我才沒那麼小氣呢,看在你後來把那航模送我的份上我大人不記小人過。”
“……”你可真大度。
“喂你别轉移話題啊,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呢。”
“什麼?”
“去年報道啊,想到自己要在這裡待上好幾年,你哭了沒?”
“首先,”唐簡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看着前面其實已經走過千百次的路,說,“我在這裡待不了好幾年;其次,男兒有淚不輕彈,我可不像某人,看個校門都能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