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遙翻了個身,緊皺的眉頭慢慢松開,直到揚起嘴角。
這次的夢似乎有點不一樣。
她夢到了和謝一舟初遇的那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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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高考,符遙除了數學遭遇滑鐵盧,其餘科目發揮尚可。
她志願填的是Q大,一所國内老牌名校。
這個“老”不僅體現在學校的百年曆史沉澱上,深厚的人文底蘊和師資力量上,更體現在Q大的宿舍配置上。
早在符遙入學以前,Q大裡的宿舍容量已經超載,完全塞不下這些年年擴招的新生。
于是便在校外隔了一條寬馬路的地方建了幾棟宿舍樓,通過抓阄的方式,把幾個學院的學生發配過去。
日久天長,這條街逐漸變成了小吃一條街,Q大的流動食堂。
每到下午五六點,就會有小攤小販蹬着三輪來,努力喂飽一個個餓死鬼投胎的學生們。
彼時符遙為了混學分,不得不從矮子中拔高個,選了個文體部參加。
某天晚上,符遙臨時被她們部長抓去幹活,維持現場秩序。
一直到十一點比賽結束才放人,餓得她那叫一個前胸貼後背,兩眼冒金星。
經過小吃街,符遙沒抵住誘惑,點了一份大份的章魚小丸子。
老闆做好之後,她接過紙盒,拍了張照片發給聞悅:“你最愛的章魚小丸子,我替你吃了。”
聞悅回了她一張酒吧卡座裡的照片,桌上堆的琳琅滿目,小酥肉、無骨雞爪、果盤、蝦片……兩大杯冒着白氣的紮啤。
對面坐的顯然是那位擁有八塊腹肌的籃球隊長。
聞悅:“沒事,玩去吧~(飛吻.jpg)”
靠。
人比人氣死人。
符遙憤憤地把手機塞回兜裡,舉起竹簽,專心緻志吃起了章魚小丸子。
剛出爐的食物還是太燙,她在馬路邊等紅綠燈,鼓起腮幫子,一邊吹氣一邊小口小口地咬着。
一群勾肩搭背的男生從拐角裡冒出來,嘴裡大聲吆喝着什麼。看見紅燈停也不停,經過時散發出一股濃重的酒味。
符遙看了他們一眼,往旁邊挪了點腳步,視線盯在紙盒裡最後一顆章魚小丸子上。
還有三秒就是綠燈。
“Miss Fu(符小姐)?”
隊伍末尾有兩個黑哥們,往符遙這邊看了一眼,有點驚訝。
符遙頓了頓,不情不願地擡起頭,她沒戴眼鏡,晚上光線又不好,看人看得不太清晰。
但是符遙認識的歪果仁很少,除了上次被她們導員拉壯丁,去國際交流部招待的那幾位外國留學生。
黑哥們過分熱情,問了符遙的名字,講解結束後還加了她的好友,一天十條消息。
後來符遙直接把人屏蔽了。
綠燈亮了。
符遙把最後一口章魚小丸子幹掉,紙盒丢進垃圾桶,敷衍地朝那兩人笑了笑,揮手作别。
“不不不,不要走!”
右邊那位綁髒辮的松開搭住同伴的手,笑得一臉無害,操着濃重口音的簡單中文,攤開手朝她走過來,“你在吃什麼,它叫什麼名字,我們也想吃。”
綠燈隻剩十幾秒的時間了。
符遙抿唇,瞄了一眼對面,有心想直接開跑。
下一秒,左邊戴紅帽的黑哥兒也堵上來,直接把她前進的道路封死了。
“……”
符遙意識到事情不妙,她右手在兜裡攥緊手機,左手往小吃攤那邊一指,強作冷靜地說:“在那邊,你們可以自己點一份。”
髒辮黑哥兒往那邊看了一眼,視線重新落回她身上,唇角的笑容擴大了一點,“OK,可惜我們不會中文,你能幫幫我們嗎?”
小紅帽沒說話,拉低了帽檐,慢慢湊過來。
有麻煩了。
符遙後退一步,目光下意識往周圍一掃。
這個點,街上小攤都回家了,連學生也零星。
一個不知道哪個學校的男生,穿着寬松的灰色衛衣,雙手插兜,帽子拉過頭頂,背對着她們在等烤冷面。
符遙的視線和剛才賣她章魚小丸子的中年阿叔對上了。
阿叔頓了兩秒,又沉默着低下頭,翻動剛烤好一面的小丸子,顯然是不想惹事上身。
小紅帽伸出手,似乎想拉住她,被符遙閃開了。
她掌心粘膩,後背全是冷汗。
“很可惜。”符遙一邊說,一邊緩緩地後退,“現在太晚了……下次吧。”
回宿舍的路雖然堵住了,還可以試着轉頭跑回學校,如果她腳程夠快的話,興許……
話沒說完,她轉身就跑。
“Wait(等等)!”身後傳來髒辮不甘的叫聲,伴随着忽然急促起來的腳步聲。
“!”
符遙的書包帶子被人狠狠拽住了,一個踉跄。
“走開!”符遙尖叫着用力掙紮起來,一半是恐慌,一半是為了吸引路人的注意,“不要碰我!”
陰影投在她身上,那小紅帽不依不饒,似乎想把她兩隻手都控制住。
刺鼻的香水味讓她窒息。
髒辮的笑容有些勉強,“别生氣,我們隻是想跟你交個朋友!”
“Fuck off!滾開!”符遙掙紮的力度太大,手機從兜裡滾出來,直接砸到地上,“救命!”
小紅帽的動作忽然一頓。
“她叫你們滾開。”
來人隻說了這麼一句話,聲音很低、很沉,左手揪住小紅帽的衣領,對着面門一拳砸了上去。
快、準、狠。
“砰”的一下——
符遙睜大眼睛,她發誓自己剛剛聽到了呼呼而起的拳風,還有一拳到肉的聲音。
小紅帽哼都沒哼一下,捂住鼻子,直接後仰倒在地上。
“Who the hell are you(你他媽的是誰)?!”髒辮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怒不可遏,轉身就掄起拳頭。
“叽裡哇啦說什麼鳥語呢?”那人的聲音還是很冷靜,速度卻比髒辮還快。往旁邊一閃避過,回身一個直肘擊把人按地上。再當胸踹了一腳,髒辮飛出去兩三米遠。
“你……”符遙好不容易穩住自己,把地上的手機撿起來,聽到這句卻突然有了想笑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