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阮棉愣了一下,便用力點頭,心中感動。
聖女還是對她這麼好,好到她有些無措。
“……謝謝。”最終,阮棉還是低聲說。
“不必。”楚玉棠又沖阮棉露出了個溫柔的笑,這才走了。
在場的刑司執事心中升起些許怪異之感。
最開始,是楚玉棠被銀鍊鎖住,之後,被鎖住的是阮棉,而楚玉棠此刻已脫離了羁押。
囚牢中之人,竟然還有心思向牢外之人道謝麼?
這對師姐妹,都很奇怪。
重巒峰的一地下室裡,白發蒼蒼的老者端坐。
他的面前,數千隻血蜂嗡鳴,圍着一張試卷,它們嘶吼着與老者對峙,警告他不得靠近。
忽然,厚重的玄鐵門被湧進的冰錐破開,秦厲之手握着凝冰的長槍闖入門中,身後跟着持着長戟的楚玉棠。
“宋亂長老,您為何拿走一不相幹的弟子的答卷?”秦厲之皺眉,“請随我們去刑司一趟,接受問詢。”
“終于來了。”
宋亂卻不答,而是起身看向他們,露出和煦的笑容。
秦厲之猛地頓足,卻已來不及了。
三人的身影瞬間被一芥子世界吞沒,一塊白玉當啷一聲墜地,被血蜂們蜂擁着看護起來。
鼻中沖進濃重的海腥味,入目的是無邊滄海與滔天巨浪,秦厲之瞳孔驟縮,剛要凝目去找宋亂的身影,後心就傳來劇痛。
他猛地咳出一大口血,靈流瞬間把他的經脈震得顫抖,連回頭都做不到,他被一柄攜着磅礴靈流的長槍釘入海中,拍起的巨浪再度落下,将他的身形徹底吞沒。
秦厲之口中溢出氣泡,無可停滞地往海底直墜而去。
在他背後,手持長戟的楚玉棠冷冷看着動蕩不休的海面。
他的左手,剛剛擲出足以殺死秦厲之的長槍。
所謂的刑司司主,在他面前連一招都過不了。
“如何,這份誠意,夠了麼?”楚玉棠轉過頭,看向宋亂。
“夠了,夠了。”宋亂笑得胸腔震動,将一塊血色的玉牌扔給楚玉棠,“喏,你要的魔族令。”
下一刻,宋亂身上冒出漆黑的魔氣,他的面容迅速扭曲,蒼老的皮膚翻滾,最終凝結成少年人光滑的肌膚。
他變成了秦厲之的樣子。
“走吧。”魔人轉過身,“該去拿宋亂的屍體了。”
然而,楚玉棠卻沒動。
長戟上燃起烈火,朝魔人的後心刺去。
金戈碰撞之聲刺耳,魔人早就料到一般轉過身,手中劍卡住長戟的鋒刃。
“楚玉棠,你要違背盟約?”
他們約定好,楚玉棠帶秦厲之來殺死,讓魔人頂替秦厲之回到秦家,拿走五大世家的第二個信物。
這樣一來,宋家、秦家的信物都會在魔族手中。
至于真正的宋亂,早就被他們殺死,這番帶着宋亂染着魔氣的屍體回去,算是給考卷偷竊案交了差。
宋亂堕魔,合該殺死。
至于魔族為什麼要參與偷竊考卷,就由刑司的人亂查一通,用這毫無意義的煙霧彈消耗一番衆人的注意力。
而楚玉棠要的,是一塊可以在魔族之中暢通無阻的魔族令。
“盟約?”楚玉棠驚訝道,“原來你們把那種一天可許八百個的謊當盟約啊?”
魔人狠狠皺眉:“無恥小兒!既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就别怪我劍下無情!”
長戟如射出的火鳥般飛回楚玉棠手中,他譏笑道:“魔難道有過情?”
靈火在楚玉棠的長戟上猙獰燃燒,他的骨骼拉長,肩膀變寬,俨然是矯健的少年身形,眉目也在大火中褪去僞裝,溫柔隐沒,現出濃墨重彩的銳利。
那象征着聖潔的白衣,被染為了如沁污血的深紅。
“若乖乖等死,我可以不虐殺你。”
少年的笑容譏諷又桀骜,嗓音從清冽的女聲轉為微啞磁性的男聲,一雙如火般赤紅的雙目垂着,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冰冷無情。
“你做夢。”魔人持着長劍,朝楚玉棠刺去。
劍與戟在空中相交,發出刺耳的铮鳴,水火相撞,撕咬出能将人燙傷的水汽。
魔人手腕被震得發痛,他的目光冷厲,渾身沁出汗水,而視野中,楚玉棠仍舊揚着滿含諷意的嘴角,笑容漫不經心。
“竟是如此……”他怒喝道,“你居然已是化神期!”
魔人發了狠,也不再藏着自己的修為,将化神期的力量都用了出來。
劍的影子幾乎看不見。楚玉棠終于挑了挑眉,神色認真了些。
鮮血飛濺,利劍刺穿了楚玉棠的腹部,然而不等魔人回神,繪着鬼神的長戟就朝他的心髒刺來。
噗嗤。
毫不留情地将柔軟的心髒洞穿。
不過一刻鐘,魔人就被楚玉棠的長戟釘在了怪石嶙峋的海岸上。
滿身煞氣的少年從空中降落,在他身旁蹲下,笑容惡劣:“别死啊,我還沒玩夠呢。”
魔人瞳孔緊縮,在鋪天蓋地的威壓中,他幾乎喘不上氣,生機迅速從被捅碎的心髒中流逝。
極端的威脅忽然喚起了他記憶深處的一抹血色。
他猛然想起了,十年前,被按在天下人面前處決的,那位被刑罰燙爛了臉的魔族奸細。
那個引發了修真界足足百年動蕩,被押在獄中受無數酷刑百年也毫無悔過之心、拒不認罪的惡徒。
“咳咳……你是……楚……你根本沒死………!”魔人雙目圓瞪,七竅流血。
“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還活着……不可能瞞過天行宗……”
“還有世家們……”
楚玉棠大笑起來,甚至笑出了眼淚。
“你想問天行宗怎麼沒發現我的身份?世家大族為什麼不來殺冒頂聖女之位的我?”
楚玉棠的雙目中是一片無盡的血海。
“因為這一切,都是他們允許的啊。”
楚玉棠憐憫地俯視着魔人扭曲的臉龐。
“現在知道你有多蠢了麼?”
“噗嗤”、“噗嗤”……
楚玉棠拿起魔人的劍,微笑着一下下刺穿割破他的軀體。
内髒流了一地。
鮮血濺上他白皙的臉頰,讓他猶如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那一百年的酷刑,可是給了我許多靈感。”楚玉棠笑聲愉悅。
“别死啊,化神期應當沒有那麼脆弱。”
慘叫和哀嚎聲中,楚玉棠興奮得臉頰發紅。
“陪我多玩玩,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