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凄厲的尖叫響起來,聽着既遙遠又迫近。樂樂擡手想要捂住耳朵,但又怕自己錯過怪物/幽靈來襲的動靜。
“啪”的一聲,地上的照明燈碎成了一萬片,走廊裡頓時隻剩下康斯坦丁着火的雙手作為照明。對面櫃子猛地劇烈震動起來,上面的相框一路跳動着掉下櫃子,“咔嚓”一聲摔碎了玻璃。照片從地闆上滑出去,正好停在樂樂腳邊,一家四口雖然仍在微笑,但黑色的筆道子橫過四雙眼睛,把照片上的人臉塗花了。
突然之間,樂樂看到了,那個一閃而過的白影,想要靠近康斯坦丁又被明亮的火焰逼走。
緊接着,白影轉頭就朝樂樂沖了過來。樂樂沒覺得害怕,但還是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揚起雙手擋在面前。那種被什麼東西穿透的感覺緊随其後,像是一陣刺骨的寒風。
樂樂右腳後撤一步,壓低重心站穩,慢慢放下舉起的雙手。
“哇哦。”康斯坦丁在一旁揚起眉毛,他的拳頭還被火苗包圍着,隻是火苗已經從藍色變成了綠色,“沒想到,你在這方面還挺有天分的。”
“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樂樂有點兒生氣,“那個白影子呢?”
“喏,在你腳下。”康斯坦丁朝地闆示意了一下。
樂樂低頭一看,白影正在她腳下扭曲爬行,她不由得往旁邊跳了一步,心跳快了一瞬,又被她迅速壓下去。
“真他媽詭異。”她嘀咕道。
“說髒話可不好。”康斯坦丁笑了笑,“不過如果說髒話有助于你壯膽的話,盡管說髒話好了。”
“我又不用這張嘴親我媽媽。”樂樂翻了個白眼,“據我所知,她八成已經死了。”
“彼此彼此。”康斯坦丁說着突然在身前合攏雙手,提高聲音說道:“麗薩,是麗薩對吧?你已經在這個地方困了太久,足夠久了,現在我給你一個解脫的機會,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讓其他活人離開這裡,停止你無用的作弄!”
怨靈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蘊含的深意絕對不是感激和贊同。
“好吧,這可是你逼我的,女士。”康斯坦丁說完手一揚,綠色火焰包裹着的小骨頭立刻落到了白影幽靈的身上。
樂樂說不好發生了什麼,她被眼前突然爆出的光芒打了個措手不及,閉着眼睛踉跄向後退去,又被康斯坦丁一把抓住。
“現在就是我們離開的機會,跟我來!”康斯坦丁在她耳邊喊道,因為怨靈的尖嘯幾乎蓋過了一切。
樂樂勉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沒時間問康斯坦丁對那個倒黴的怨靈做了什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對方一路踉跄着往前跑。但康斯坦丁很快就大罵了一聲——顯然不是為了壯膽——在公寓的正門前停了下來。
“門呢?”樂樂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兒,因為原本有門的地方,眼下竟然成了一堵磚牆。
“急眼的怨靈,就像我說的那樣,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康斯坦丁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别擔心,我們還有時間找别的路出去。”
話音剛落,他們腳下的地面就劇烈震動起來,整棟公寓像是活了過來并因此而大發雷霆似的。吊燈“砰”的一聲落在兩人腳邊摔了個粉碎,玻璃和金屬碎片子彈一樣私下掃射。康斯坦丁拉着樂樂往旁邊撤,還得小心别被牆上震掉的巨大油畫框給砸個腦震蕩出來。
“好吧,我們沒那個時間了!”康斯坦丁踉跄走了幾步之後大聲宣布。他和樂樂都在拼命努力保持平衡,但那就像站在一艘驚濤駭浪中上下颠簸的小船上還想要穩如泰山一樣困難。
樂樂緊緊抓着康斯坦丁的衣袖,她隐隐覺得這地方要塌了,但又決定這不是個驚慌失措的好時機——如果真要死了,她多半也沒時間驚慌失措,不如用剩餘的時間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更何況,康斯坦丁可不像是死到臨頭的樣子,他隻是如臨大敵,同時緊緊握着樂樂的雙手——不再是抓着手腕,而是兩隻手分别握緊樂樂的雙手。拉丁語源源不斷從他口中湧出,聽起來像是咒語,至少樂樂希望那是咒語,能救兩人出去的咒語。
“轟——”公寓塌了。
樂樂一屁股摔在了水泥地上,鼻腔裡先是灰塵和酷似硫磺的刺鼻味道,緊接着就被腥鹹的新鮮空氣所取代。
安靜,近乎安甯。沒有倒塌的鬧鬼建築,也沒有急眼的怨靈要拉他們當墊背。
樂樂對着夜空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後撐着身下的水泥地面緩緩坐了起來。康斯坦丁就在她旁邊,也摔了個五體投地,看起來被剛才的事故折騰得不輕。
“等等,這裡……”
樂樂的擔心轉眼就從“公寓塌了不會波及到逃出去的其他人吧”變成了“這他媽是什麼鬼地方”。她爬起來,然後拽着康斯坦丁的領子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質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我們在哪兒?”
“按理說應該是公寓樓外面,”康斯坦丁站起來之後拉開了樂樂揪着自己衣領的手,“但我看目的地好像有點兒偏移。”他吸了吸鼻子,嗅着空氣,然後說道:“聞着不像亞特蘭大,我看我們在海邊。”
“偏移?海邊?”樂樂環顧這個荒涼的鬼地方,這裡看着像是某種工廠一樣的地方,牆上還他媽寫着俄語。
“夠了,我受夠了。我要給我男朋友打電話。”樂樂說着邁開腳步,寄希望于能找到一戶亮着燈的人家或者便利店,哪怕是個接受硬币的電話亭呢。
……不對,美國的硬币好像不在俄國流通來着。
樂樂站在原地雙手叉腰,希望能想出一個具備可行性的回家方案。就在這時,他們兩個一起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樂樂先轉身朝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望了過去,然後千鈞一發地撲倒了旁邊的康斯坦丁,兩人在地上連續打滾,躲避着沒長眼睛的子彈。
那是個全副武裝、看着像雇傭兵的家夥,正手持沖鋒槍朝樂樂和康斯坦丁毫不留情地開火。
如果不是樂樂此時此刻已經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她會說,那個雇傭兵的眼睛不像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