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檔案被抹除,新聞被撤銷,随着時間的流逝,當初那個少年長什麼樣,很多目擊者都已經不記得了。
小林健一當年會出現在遊樂場,是因為接到了兒童走失的報警,和加藤警官一起去找人的,他沒想到會撞上某個犯罪組織堂而皇之地對任務對象動手,隻記得在和加藤警官疏散人群的時候,有個銀發的少年站在逃竄的人群中一動不動。
他戴了頂黑色的鴨舌帽,注視着倒在血泊中的孩童,仿佛腦袋被重重地敲了一錘,整個人都無法動彈。
緊接着,小林健一發現他的表情變得空白。
對方像是想起了很久遠的回憶,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臉上沒什麼表情,指尖卻在顫抖。
痛苦。在那短暫的幾秒裡,仿佛有難以承受的痛苦席卷了他,所有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最後卻被理智強行壓下,轉變成帶着自我厭惡的冷靜。
少年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逆着人流,奪回人質的動作卻很快,出手時鴨舌帽被子彈擊落在地,一頭銀發被太陽照得閃閃發亮。
以這種程度,不應該被打倒才對。
“我還和你說了什麼?”警視廳的審訊室裡,冬木陽向小林警官問道。
小林警官想了想:“你和我說找回記憶好難,要從這裡逃跑也好難。”
“所以我是故意中槍的。”
小林警官一愣。
大概最了解自己的還是自己,不等小林警官反應過來,冬木陽迅速得出這個結論。
“為了……”冬木陽頓了頓,“為了逃跑。”
他的嘴唇張了又合,良久自言自語了一句“可我為什麼要逃跑。”
十七歲的時候,冬木陽還有着一具健康的身體。他那時候總是揚着下巴看人,和所有的成員打成一片,揚言總有一天,要成為組織的Top Killer。
貝爾摩德笑着問他,說這是為了從他那被收養的弟弟那赢回父母的愛那。
就算過去了七年,冬木陽也記得自己的回答。
他說他早就認清了他們不愛自己的事實,但他總覺得少了什麼,所以自己給自己找了家人。
——貝爾摩德。
在貝爾摩德的注視着,意氣風發的少年殺手笑道。
——我們不也是家人嗎。
“……我不知道。”小林警官的嗓音幹澀,視線落在卷宗的封面,“你和我說,你要假死一會,讓我不要難過,也不要把你的屍體交給别人。”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叫安傑洛。待會我要假死一會,你可别難過,也别把我的屍體交給别人。
冬木陽疑惑:“但是我明明……”
“人死不能複生。”
小林警官依舊低着眼睛,意外平靜地說道。
“安傑洛,沒有人會相信假死這種事,你的心跳和呼吸在醫生的确認下全部停止,搶救也宣布無效。”
“你的家人來認領你的屍體,按照規定,我們必須讓他們把你帶走。”
“……可你那時候隻是個普通警察吧。”冬木陽抓住重點,“我為什麼會和你說那麼多話。”
“你說我有點像曾經保護了你朋友的警察。”小林警官無奈道,“實際上我也不是很明白發生了什麼,當時的場面混亂,我們沒有時間說那麼多話。”
安傑洛的聲音太小了,他的思念,他的痛苦,他的忏悔,所有的一切被周圍的警笛淹沒,小林隻有湊近了才能聽清。
他在冬木陽出現的第一秒就認出了對方,冬木陽卻全然沒有作為安傑洛的記憶。
“抱歉。”
小林警官起身,将手裡的文件推到了冬木陽的面前。
“冬木君,我查了這個名字很多年,可依舊沒找到有用的線索。”
冬木陽翻開檔案的第一頁,看到這份當年被加藤警官帶走,唯一留存下來的文件。
和他記憶裡的不同,照片中血泊裡的少年并未因傷口而感到痛苦,他隻是靜靜地閉上了眼睛,像是陷入了美妙的沉眠。
冬木陽坐在冰冷的凳子上,聽到小林警官說。
“冬木君,雖然我對外國的文化不太了解,但我想你的父母在為你取名時,一定是飽含愛意地翻了詞典一遍又一遍。”
——為什麼從基地逃回來!
——帕林卡,你要為了你弟弟努力工作。
——不知道先把臉上的血擦掉嗎,作為殺手,你沒有過生日的權利。
冬木陽微愣,聽到腦子裡女人的責罵。
随着随後一個音符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