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家裡沒人。
談丹青拉開衛生間門。
馬桶上也沒人。
談小白别說蹲坑了。
他壓根就沒回!
“呵呵呵……”
“好好好,好好好……”
“桀桀桀!”
談丹青在屋裡轉了一圈,發出一陣陣毛骨悚然的冷笑。
“出息了,真是出息了,都學會撒謊了,回來就把他剁了喂狗。”談丹青放狠話。
下一秒,談小白點開手裡進來的消息。
頓時花容失色。
“我要撤了撤了……”
消息隻有三個字——
Tdq:【你死了。】
談丹青洗了手,進廚房罵罵咧咧地開始切菜。
她不怎麼喜歡做飯。
對這種洗菜、切菜一小時,吃飯十分鐘的事,熱情不大。
即便親自下廚,洗手作羹湯,也是享受不多,更多是為了完成任務,模仿世俗意義上,大家對幸福的美好意境的描繪。
她手忙腳亂地将黃瓜削皮,笨拙地切成兩段,然後再對切成四段。
在她第三次把黃瓜切掉在地上後,一直沉默無聲抱臂倚着門框看她的緒東陽走了過去。
他從冰箱上取下圍裙,套在脖子上,說:“還是我來吧。”
“你想幹嘛?”談丹青警惕地舉着菜刀。
緒東陽将菜刀從她手裡順走,然後将她切得亂七八糟的黃瓜段碼在一起,随後咚咚咚一陣切,在她刀下蹦來蹦去的黃瓜條,到了緒東陽手下就服服帖帖,變魔法似的,黃瓜段秒變黃瓜片,黃瓜片爆改黃瓜絲,每一根都寬窄适宜。
“沒别的意思,”緒東陽溫聲說,“隻是你再這麼切下去,今晚就沒黃瓜吃了。”
談丹青有些尴尬地往後站,很有自知之明地将“主廚”寶座讓賢給緒東陽。
“你這黃瓜絲,嗯,切得不錯。”談丹青說:“你怎麼會這些?又會挑肉,又會切菜。”
緒東陽将最後一塊不好切的黃瓜塞嘴裡吃了,再從蔬菜簍裡取了一根青椒改刀。
“我小時候是跟着我奶奶長大,當時還是去菜市口買菜,用土竈做飯。”緒東陽說:“現在已經方便很多了。”
“原來這樣……”談丹青有些意外,“那你父母呢?”
緒東陽回答:“他們那時候在城裡做生意,後來又生了個弟弟。”
“哦。”談丹青抿了抿唇,不再追問。
聽談小白說,緒東陽家境很好,父母都是上市公司股東。
她還以為緒東陽就是那種天天犯渾的大少爺,沒想到小時候原來是個留守兒童。
留守兒童爆改校霸?
雖然真不該笑。
但真的很好笑啊……
緒東陽一人幾乎将所有能幹的活都攬走了,談丹青百無聊賴,便對着緒東陽的背影發呆。
緒東陽在衛衣外另套了一條圍裙,系帶收緊在腰的位置。
肩寬背厚,腰線往裡收得很窄,就像一個倒三角的符号。
切菜時,随着手臂擺動,黑色衛衣外套凸顯出肩胛骨的形狀,仿佛蝴蝶扇動的羽翅。
握菜刀的手,寬而大,手指修長,骨節上有淡淡的痂。
微微用力時,手背上的青筋隆起。淡青色的血管橫在淡色的痂上,男性荷爾蒙十足。
菜闆咚咚作響,偶爾有鄰居家小孩兒說話的聲音從窗戶飄進來。
家、溫馨、幸福。
這一類詞,談丹青沒有任何概念。
她甚至始終無法理解,為什麼過年時,大家要坐擁擠的車,忍受漫長的等待,也要千裡迢迢趕回家鄉;為什麼公司男實習生總說,他最期待事就是結婚,因為結婚以後,回家就能看到妻子在廚房裡做四菜一湯的背影。
現在,談丹青緩緩眨了眨被燈光照得有些發幹的眼睛。在廚房金色溫暖的燈光下,恍恍惚惚地,她覺得自己似乎就要觸碰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就在她出神時,緒東陽突然回身,朝她看了過來,“怎麼了?”
“沒什麼,”談丹青如夢初醒,假裝很忙的樣子,背着手在廚房裡轉來轉去,“你好好切菜。”
她東瞧瞧,西瞅瞅,又覺得自己背手的動作太像無能領導巡視,忙将手放了下來。
緒東陽看了她一會兒,看出她的不自在和無聊。
但沒戳穿,便說:“你要是有空的話,就幫我洗個蘋果吧。”
“蘋果?”談丹青答應道:“哦,好。”
她搬來一張闆凳,在垃圾桶旁專心緻志地削蘋果皮。
緒東陽繼續切着輔料,菜闆上“咚咚”聲不絕于耳。
今天談丹青手感相當不錯,蘋果皮從頭到尾都沒斷過,切成完美的一長條。
聽說削蘋果皮不斷,代表好運氣。
她運氣一定會很好。
削好皮,談丹青又将蘋果切成片,放在盤子裡。
“切好了。”談丹青将盤子遞給緒東陽。
緒東陽點了點頭,沒說什麼,隻是又沖她擡了擡下颌。
他兩隻手,一隻手拿着菜刀,另一隻手碰過碼過味的牛肉,騰不出第三隻手吃蘋果。
談丹青便以為緒東陽擡下巴的這個動作,是想要她幫忙喂他一塊。可能是蘋果味道太甜,不知怎麼,談丹青腦子一時短路,便沒多想,遞了一塊蘋果片到緒東陽嘴邊。
緒東陽毫無防備就被蘋果堵住了嘴。
他動作停滞,渾身僵硬,手裡的菜刀距離他的食指隻有一毫米。
漆黑的眼底沉着一片巨大的錯愕。
談丹青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會錯了意,耳尖臉頰瞬間又熱又漲。
她想抽回手,但手已經伸到這個高度了,再突然縮回去,顯得更加刻意。
就在她不知究竟該進還是該退,緒東陽的嘴唇突然貼上了她的指尖,齒尖相抿,微微發幹的唇從她指尖一掃而過,将蘋果片叼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