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玩意兒。”
“拿錢砸死你們……”
她為了錢不能掀酒桌子,隻能在夢裡不輕不重地唾罵兩句,以平心頭之恨。
緒東陽想伸出手,指尖懸停在她眉間,想要撫平那抹淺蹙的紋。
但這隻手最終凝滞在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
她睡得太安靜,太不設防,連呼吸都輕柔得像一片落雪。
他在這個時候肆意觸碰她,便是趁人之危。是他無法寬恕自己的僭越。
他默默無聲地凝視了片刻,然後站起身,敲響了談小白的門,“談小白。”
“嗯?幾點了?到底幹嘛啊?”談小白哈欠連天地出來。
“談丹青睡客廳了,你抱她回卧室。”緒東陽說。
“啊,哦,好好好……”談小白忙去把他姐姐弄去房間睡覺。
他将談丹青安頓好後,又撓了撓腦袋。
他總覺得,剛才緒東陽叫他時候似乎有哪裡不對勁。
剛剛緒東陽叫談丹青什麼來着?
緒東陽正準備回房,卻在客廳茶幾上看到談丹青落下的貝殼手提包。小包側倒,裡面的錢、口紅、車鑰匙散落滿桌。
他将這些零碎的小東西收拾起來,意外看到了一張名片——
魏繁星。
這個名字立刻刺痛了他的神經。
今晚和談丹青在一起的男人,是不是就是他?
他上網搜索關于這個男人的所有資料。
魏繁星。
标準二代。
矜貴公子哥,吃着祖蔭,每一步都正正好踏對風口,名下産業遍布各行各業,投資眼光精準得令人咋舌。娛樂自媒體尤其愛他,關于他的那些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绯聞,不勝枚舉。
更重要的是,他今年二十九。
比他大了整整十歲。
世界上可能有許多東西人力可以改變,比如架橋建樓,登月摘星。可
有的東西,卻永遠永遠不可能改變——比如時間。
可能若幹年後,他也能成為和魏繁星比肩、甚至超越過他的人。但是此時此刻,他們之間橫亘的年歲,像一道永遠無法收縮的鴻溝。他無論怎麼做,無論如何奮力奔跑,他也絕追不上光的速度,磨平不掉他和談丹青、魏繁星之間相差的時間。
這種無力感啃噬着緒東陽的心髒——
像鈍刀割肉,痛得清醒,嫉妒得發狂。
這時談小白從談丹青房間裡出來,見緒東陽仍獨自陷在沙發深處,半邊臉浸在陰影中。
空氣像是凝固了,沉甸甸地壓着人的呼吸。
“喂,你幹嘛呢?”談小白打着哈欠問。
“你認識魏繁星這個人嗎?”緒東陽撩起眼皮,冷冷地問他。
“誰?”
“魏繁星。”
“什麼魏?”
“魏繁星。”
“什麼繁?”
“魏繁星。”
“什麼星?”
“魏繁星。”
緒東陽不厭其煩地回答這個名字。
好像每念一次,就是咀嚼一次他的骨頭。
“不認識啊,誰啊?”
緒東陽沒說話。
談小白哈欠連天,“你到底在這兒叽裡咕噜說啥呢?作業借我抄,然後白給我兩百塊,我要買漢堡。”
緒東陽繼續盯着手機發呆。
“緒東陽,你睡着了啊?”談小白說。
“你姐……”緒東陽的唇張張合合。
“嗯?”
“你姐為什麼到現在還沒男朋友?”他問。
“嗨,你說這個啊,”談小白在緒東陽旁邊坐下,将他剛剛倒給談丹青的蜂蜜紅糖水給喝了,好喝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她想談肯定随時都能談啊,隻是家裡這條件,談不成啊。”
“為什麼?”緒東陽問。
“那些男的吧,嘁,雞賊得很呢!都隻想跟我姐談戀愛,但不想負責人,不想跟我姐結婚。”
“為什麼?”
“就我們家這個情況啊,”談小白說:“父母幫襯不了,還有個拖油瓶弟弟,我姐工作也不是旱澇保收的公.務員,就做點不穩定的小生意,現在看着紅紅火火,但誰知道明天會怎麼樣?所以那些人啊,呵呵,一摸清楚情況,那跑得,跟坐火箭筒似的,往天上蹿!”
談小白言辭閃爍:“其實前幾年,有一個還行的。後來……草,反正後來發生了點事,鬧得很不愉快。所以就這麼蹉跎,蹉跎到現在。”
緒東陽靜靜地聽完,後牙槽無意識地緊緊得咬合在了一起,讓下颌骨都微微有些發痛了。
印着“魏繁星”燙金字的卡紙在掌心揉爛。
他像個陰暗的竊賊,偷偷窺探談丹青的過去,想弄清楚她生命裡出現過多少男人。
如果她真的有過很多個男人,那麼卑劣的生理本能,會讓他飽受嫉妒之火的折磨。
可是,當他得知談丹青并沒有得到過幸福,他不僅沒有在這場雄競中勝出的忄夬感,反而加倍憤怒。
憑什麼?
她這樣好。
為什麼沒有被人捧在掌心,為什麼沒有被視若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