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哇好哇!”鄭芳雙手叉腰,紅唇翹得能挂油壺,不依不饒地說:“今天這個,就是你那‘借住在家裡的弟弟’?還騙人說是醜八怪呢!胡小樣他們拍的照片,都傳我這兒來了。”
鄭芳掏出手機在談丹青眼前晃了晃,屏幕上赫然是緒東陽搬大箱子的側影。
談丹青哭笑不得,說:“我就是怕你這樣……而且,我也沒說他醜……”
“這不重要!”鄭芳眼睛都瞪圓了,“我能誤會什麼?我還不知道你?除了賺錢和公司,你心,無,旁,骛。”
談丹青被逗笑了,說:“還是你了解我。”
“算啦算啦,”鄭芳大度的擺擺手,碩大的銀圈耳環叮當響,“看在我已經有小奶狗的份上,放你一馬。”
她歎了口氣,說:“小談老闆啊,你定力也太強了,是戒過毒嗎?這麼帥的小奶狗每天在你面前祈求憐愛,你居然都能不為所動……哎!”
談丹青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說:“他還小奶狗。你是沒見他第一天就把談小白腦袋開瓢的樣子。”
“哈!”鄭芳說:“他打過談小白?那這是世仇啊……”
“是啊,”談丹青放下咖啡杯,指尖緩緩摩挲着杯柄,若有所思地頓了頓,“不過,他在我這兒住了幾天,幾天相處下來,看得出這小孩其實本性不壞。可能就是家裡沒人管,他自己也軸,硬把路給走彎了。”
談丹青說完,發覺鄭芳正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盯着她。
談丹青:“?”
鄭芳誇張地用兩隻手遮眼睛,感慨:“你身上的聖光都快把我眼睛給閃瞎了。”
*
畫設計圖、發貨、盤點庫存、複盤直播數據,談丹青一直忙碌到中午方才得以喘息。她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一點了,這才想起了緒東陽,不知他那邊怎麼樣。
她下樓去倉庫找他,成排的貨架間,混合着紙箱油墨和塵土的悶熱空氣,緒東陽正彎腰清點最後一批貨物。
聽到腳步聲,他直起身轉過頭。臉上出了些汗,發梢也是濕漉漉的。他皮膚白,臉上越出汗,反而顯得更白,看起來像是透明一樣,越發襯得眼瞳如點墨般漆黑。
“今天感覺怎麼樣?”談丹青遞去他一瓶水,“累不累?”
緒東陽接過水,灼熱的手指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腕。他仰頭灌水時喉結急促,一口就将水瓶喝空了一大半。
“不累。”他答,聲音裡還帶着喘息。
談丹青見狀,眉頭不自覺地蹙起,說:“你别以為體力活和健身一樣,鉚着勁兒練。體力活傷腰,你現在不覺得,明天就知道了。”
目光掃過緒東陽因搬運貨物而蹭髒的袖口,談丹青下意識擡起手。
談小白小時候也這樣,像隻撒歡的小狗兒,剛在雨後的水窪裡撲騰完,就頂着滿身斑駁的泥點子往她膝頭蹭。
她剛拍在緒東陽的袖口,便立刻感覺到布料下的手臂肌肉瞬間繃得很緊,緊過了頭,像一塊硬邦邦的石頭。
談丹青這才意識到緒東陽畢竟不是她親弟,收回去手,轉而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紙巾,遞了過去,“擦擦,髒死了,滿頭都是汗。”
緒東陽沒應聲,隻是擡手蹭了下鼻尖,指節上沾了道灰痕。
談丹青瞥見,眉梢皺得更深,“越蹭越髒,不是給你紙了嗎?”
緒東陽這才默不作聲地低頭将紙巾接了過去,拆開包裝,抽出一張,蓋在額頭上,白紙的一角立刻化在水漬裡,遮住黑洞洞的眼睛。
被談丹青剛剛拍過的地方。
好像還在燒。
“小談姐。”這時胡小樣急匆匆地跑了過來,看到談丹青身邊的緒東陽,還是忍不住冒了冒星星眼。
但這星星眼隻閃爍了一下,就立馬心如死灰。
“小談姐,鄭芳姐那邊請你趕快過去。”她吞吞吐吐道。
談丹青和緒東陽趕去直播室,就聽見鄭芳大聲說:“這節骨眼跟我說不能來?”
“誰不能來了?”談丹青走進直播室問。
直播室今早已改造成攝影棚,立好了大燈和幕布。
“今天的男模特!”鄭芳火冒三丈。
談丹青轉眼看向胡小樣,胡小樣立馬解釋:“他,他經紀公司剛來電話,說他打玻尿酸中毒了,現在臉完全不能看,腫成發面大饅頭,”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實在是來不了……但違約金會賠給我們。”
“這是違約金的事嗎?”鄭芳氣得将平闆重重往桌上一甩,兩手攤開,說:“營銷推廣的方案早就定了,各大時間節點都定好了,平台的推廣位定金也付了,現在攝影師都到了,這是賠幾個錢能解決的嗎?”
“還拍嗎?”丁晞珍抱着攝像機鏡頭走過來。她剛在非洲拍了獸群遷徙,拿下了國際攝影金。
非洲的陽光将她原本雪白的皮膚照成迷人的蜜糖色,烏黑的頭發用一隻金色發夾高高盤起,穿着寬松的亞麻T恤和牛仔褲,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
這一趟能請到丁晞珍來,完全是靠談丹青的私人交情。丁晞珍的男朋友裴航之今天休假,也過來陪女朋友。正坐在後面的長椅上,逗他們同事的小孩兒玩。
談丹青眉梢微微一緊,但轉瞬又舒展開來,像被風吹皺的湖面又歸于平靜。
現在的情況,鬧情緒、發脾氣,統統沒用。
當務之急,是尋找解決辦法。
“三條腿的蛤蟆難找,一個男人還不好找?扔塊磚頭出去,就不知道能砸到多少。”談丹青一錘定音,擡手随意一指,就指到了正在休息的談小白,“談小白,你來拍。”
“啊?”談小白震驚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我啊?”
“對,就你了。”談丹青算盤打得啪啪響。請男模特要花錢,談小白自己人,連錢都不用給,一本萬利。
談小白被滿屋子大姐姐注視着,尴尬得摸了摸頭,說:“我知道我長挺帥的,但是,但是……這是内衣廣告啊……”
鄭芳第一個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
談小白不依了,沖談丹青撒嬌,“姐,你看啊,她們都笑我……”
然而,此舉隻讓大家笑得更大聲了。
丁晞珍也笑,說:“丹青,你弟弟是個小帥哥,但氣質的确跟你們内衣廣告的調性不太符。你們這次的風格,比較狂野,最好用氣質也狂野一點,渣蘇渣蘇的那種。”
丁晞珍一提到“野”,談丹青腦海裡第一個閃過的人,就是緒東陽。
眼下似乎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緒東陽更符合“渣蘇”氣質的男模特。他隻用站在那裡,甚至不用露出整張臉,半張臉就好,僅僅露到下颌線,就有足夠的說服力,讓人相信他能單手将内衣扣解開。
和談丹青想到一起去的,還有丁晞珍。
她看人非常準,什麼長相适合什麼風格,她掃一眼就門清。
她開門見山地直接問談丹青,“你男朋友願意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