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但在這期間，還是發生了一件事。

那天沈愉照常窩在房間裡看書刷題，因為下雨天，杜芬難得地沒有出攤，在客廳裡不知道忙碌些什麼。客廳沒有開電視，沈慷估計也在自己房間裡玩。

一道電話鈴聲打破了靜谧的一室。

沈愉房間的門是虛掩着的，像是為了凸顯電話裡的聲音，窗外的雨也漸漸下的小了，杜芬嗓門又大，以至于沈愉能從房間裡清晰聽見她的說話聲。

“喂，哦哦，是蔡老師啊，是的是的，我是沈慷的媽媽。”

“沈慷啊，他在自己房間玩呢，作業我都是放學讓他寫完再玩的。”

“嗯嗯，他一直都挺乖的。”

“性格啊，性格還好吧，是有一點内向......”

“啊，不會吧，行行行，那我明天過來一趟，謝謝你啊蔡老師，嗯嗯，再見。”

是沈慷的班主任打來的電話，但是具體什麼事情沈愉也無從得知，隻知道挂斷電話以後，客廳了好半天沒有傳來乒乒乓乓的動靜。

第二天，杜芬就去了沈慷的學校。

從學校見完蔡老師回來，杜芬整個人都不對勁，神情看着很恍惚，好像是沖擊太大，一直從什麼情緒中沒有緩過來的樣子。

吃飯的時候，杜芬一直有意無意盯着默默扒飯的沈慷看。

“慷慷，你最近在學校怎麼樣啊？”杜芬看着沈慷，聲音很柔和。

沈慷一臉疑惑地眨巴着大眼睛，杜芬以前從來不關心這個的。

“挺好的。”他說。

“和同學們相處的還好嗎？”杜芬繼續問道。

“嗯。”沈慷點了點頭，繼續扒碗裡的飯。

杜芬把沈慷愛吃的那道茄子燒肉挪近了點，循循善誘問道，“慷慷，你小孩子，很多事情不要憋在心裡，有問題和媽媽講知道嗎，實在不行，也可以和姐姐說啊。”

杜芬看了沈愉一眼，沈愉也擡頭，兩人對視了一下。

沈慷沒有說話了。杜芬見他這樣，也不好再問什麼，也知道問不出來什麼，正巧這個時候對門的小胖敲門，喊沈慷去家裡看動畫片，沈慷不是很想去的樣子，被杜芬招呼着帶了過去。

門合上以後，杜芬心裡憋着一口氣沒處發洩，找茬一樣沖着正在收拾碗筷的沈愉大喊起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弟弟都生病了，你這個做姐姐的是一點都不關心啊！”

“他生什麼病了，你這個當媽的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

杜芬第一次被怼的沒有反駁，她其實心裡也知道這火不該沖沈愉發，沈慷的事大部分責任在自己。

她歎了口氣，把沈愉當做大人一樣解釋着說起來。

“今天我去學校見他班主任了，她說讓我多觀察觀察沈慷的狀态，說他這一長段時間都不對勁，人總是無精打采的，也不太愛和同學們一起玩了，總是一個人，不是趴在桌上，就是在課外活動的時候蹲在一邊，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有點自閉抑郁的樣子。你有發現他狀态不對嗎？”

沈愉突然想起來前一段時間她就感覺沈慷有點不一樣，當時她也沒工夫多想，已經演變到這麼嚴重了麼，是什麼時候來着？

看着杜芬投射來的詢問的眼神，沈愉還是搖了搖頭，她實在也不太确定是什麼時候發現沈慷不對勁的，而且以杜芬的性子，要是說自己之前有注意到，她肯定會着急上火地呵斥自己為什麼不和她說，現在說什麼都于事無補，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補救才是關鍵。

“這麼小的孩子，能有什麼重的心事啊，怎麼還會和自閉抑郁扯上關系？”杜芬看上去擔心焦慮得很，“蔡老師還建議最好去看看心理醫生，這麼嚴重的嗎。我們這也沒有認識好醫生的門道啊，而且我看網上這心理醫生，一小時就幾百上千的，我們家哪有這麼多錢啊，可是不看，蔡老師又說嚴重了這孩子就完了，這可怎麼辦啊？”

杜芬是真着急，沈愉聽她說話的聲音都帶了哭腔了，杜芬很少這樣。

上一次這樣還是她那個不負責任的爹出軌以後，這麼多年，沈愉再也沒見過袒露出脆弱的杜芬了，她一直像一個女戰士一樣，偉岸、堅強、刀槍不入，以至于沈愉都快忘了，她除了作為一個母親以外，還是一個和她一樣的女性，她也擁有脆弱、哭泣的權利，隻是她為了做好母親的職責，為了照顧好這個家，自己刻意把這些都掩藏起來了，沈愉也就忘了。

沈愉湊過去，輕輕拍了拍杜芬的背以示安慰。

“我有個同學之前聽他說過，他家裡有親戚好像就是做這個的，我等下找他打聽一下，這東西聽起來不嚴重，但如果加重了後果還是很糟糕的，我們還是得給沈慷找醫生治療，不然沈慷以後就毀了。我先去咨詢下費用，看看怎麼說，你也别太擔心了。”

杜芬這一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抓住沈愉的胳膊，紅着眼睛點頭。好像這一刻沈愉不隻是她的女兒，也是這個家裡的大人，一個終于不再隻是躲在這個屋檐下遮風避雨的孩子，而是可以幫着杜芬一起撐起來這個家的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