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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品上齊,飯前的尬聊才終于結束,喻星旋算是松了口氣。
然而她這口氣還沒松多久,接近尾聲的時候,她就聽到窗外下起了雨。
窗戶在她這一側,喻星旋被涼風吹得有點冷,剛要站起來關窗,陳嘉授就先她一步走過去關上。
喻星旋道了句謝,聽到他問:“雨下得不小,你過會兒怎麼回?”
喻星旋回想他這次見面,不冷不熱的表現,差點把她繞進去的聊天,哪一點都不像是想跟她繼續發展下去的樣子。
如果說一點都不失落,也是不可能的。
但他應該确實不想再見到她。
不然也不至于,三年高中同學十年沒見,他連一點高中時的事都沒有提起,也對她在a國的十年沒表現出任何好奇。
她也做不到對他示弱,主動提出讓陳嘉授送她的要求。
“我家就在這附近,不算太遠,我打車就可以。”
陳嘉授頓了下下巴,沒再表态。叫來侍者買單,再沒提過她怎樣回家的話題。
也沒有一句多餘的客套。
喻星旋聽過一些關于相親的不成文的規矩,與其等回家後,黃老師委婉地轉告她“陳嘉授沒看上你”,不如她現在就搶先一步通知他。
她叫了輛網約車,穿戴整齊,拿上包,找前台借走了店裡的最後一把傘。
雨勢已經大到把人困在店外的門廊下,喻星旋走出去等網約車接她,發現陳嘉授居然還站在廊下沒走。
她站過去一些,目視前方說:“你手機号碼,給我一下。”
可能是大雨把她的聲音模糊,陳嘉授側過身體,微微彎腰問她:“……什麼?”
“手機号。”
喻星旋一邊把他報出的數字輸入備忘錄,一邊問:“支付寶是同号嗎?”
遲遲沒聽到陳嘉授的聲音,喻星旋卻也克制着不看他:“今天的賬單回去之後我轉給你一半。你不用擔心,黃老師那邊我去說。”
雨幕在地上積水裡砸出密集不斷的水坑,遠處網約車的車燈掃過來。
喻星旋撐開傘,一刻都沒猶豫地走向車門。
地上積水太深,漫上腳背,褲腳霎時被濺濕。
下一秒,一股力道忽然從身邊襲來。
他身上的松木香鋪天蓋地地席卷,喻星旋手裡一空,傘柄被人奪了過去。
喻星旋怔怔地望着他。
雨珠從傘面滾落,砸在二人腳邊。他全身都被淋濕,雨珠順着他英挺的鼻梁滑落,如墨的眉眼漆黑如洗。
這些年在西北的磨砺,讓他臉上多了恰到好處的棱角,他好像更沉穩了,同時也更陌生。
可不管怎樣,都保留着當初英俊又難掩鋒芒的少年模樣。
也就是那一點可有可無的留戀,讓她沒有再想着掙脫開。
喻星旋聽到他沉沉地開口:“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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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嘉授車上沒有毛巾,他遞了包抽紙過來,喻星旋摘下手表,低頭默默地擦着自己身上的水。
氣氛莫名有些尴尬。
“謝……”
“為什麼出來相親?”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一滴雨水順着喻星旋的眼皮滴下來,她又抽了張紙去擦:“我不着急結婚,但家裡的老人催得緊。”
“奶奶身體不太好,時候可能不多了。”
雨天汽車行駛緩慢,在十字路口等紅燈時,陳嘉授的右手食指有節奏地敲着方向盤。
喻星旋冷不防地聽見他問:“你是希望老人家離開世上的時候,能沒有遺憾?”
“是啊。”喻星旋坐在副駕,盯着窗外,“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
“那你後面還有别的打算嗎。”
“什麼打算?”
“再去相下一個人。”
喻星旋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感覺這麼有失邊界感的問題不是他的風格:“短時間内還是算了,我工作很忙。”
“如果非要找人結婚,那你……”汽車沒啟動起來,直接熄了火,後面此起彼伏的喇叭聲響起。
陳嘉授重新啟動挂擋,右手食指無意識地輕顫,“還不如找我。”
“……”
他在開什麼玩笑。
明明一開始就沒看上她。
至于他剛剛的忽然提出送她回家的舉動,喻星旋沒覺得是他改變了主意,隻當他是良心發現。
喻星旋皺眉,目光裡全是不相信:“你認真的?”
車子拐了個彎,又開過一道減震帶,不明顯地颠簸,他漫不經心的聲音也因此顯得不那麼平穩:“好巧,我也有催婚的親戚要應付。”
也就是說,隻是剛好相到這兒來,或許不止是她,誰都可以。
甚至,她大概也不是他相親的頭一個人選。
而且,他的态度實在過于随意了。好像隻是在某個平靜的一天,平靜地随口提出一個建議。甚至連建議都不算,不主動不拒絕,等待别人先開口,然後居高臨下地指出對方的自不量力。
她明明知道陳嘉授是什麼樣的人。
喻星旋忽然不再言語。
到了小區門口,陳嘉授降下車窗跟門衛打了聲招呼,又開到她樓下。
喻星旋拿上餐廳的傘,深吸一口氣:“傘明天我拿去店裡還。你家應該有車庫吧?”
很淡的一聲“嗯”。
喻星旋的手握上車把,盡量讓自己語氣輕松:“好,那我就不借你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