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他們的另一個發小,三班的白峥,正跟沈藝棠站在一起。
陳嘉授并沒發火,但沈藝棠也知道,她這次不請自來一定讓陳嘉授很不高興,他的目光全程沒落在自己身上,傲慢且生人勿近。
沈藝棠的心裡登時不是滋味起來。
其實,陳嘉授從前從不會對她這樣的。
甚至對性格乖僻、班裡幾乎沒人喜歡的同桌薛虹,都能禮貌相待,從不拜高踩低。
但或許是他的好意讓薛虹誤會成了喜歡,在父母離婚後,薛虹對陳嘉授表白了。
結果自然是遭到拒絕。之後,陳嘉授跟班主任要求,把他的位置調開。
誰也沒想到,換位置之後不久,薛虹在課堂上割腕自殺,還留下一封針對陳嘉授的遺書。
薛虹被送往醫院搶救過來,之後也沒有再來上學。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自此之後,陳嘉授對追求者的态度變為了一視同仁的冷漠甚至苛刻,讓她們從一開始就不要對他抱有期望。
中考結束後,陳嘉授跟他們幾個去醫院看望薛虹,見到了薛虹的媽媽。那天,女人懇求他們幫幫自己的女兒。
薛虹住院後經常做噩夢,夢見陳嘉授跟别人在一起,不肯吃任何藥,也不肯接受任何治療。
最後,薛虹的醫生提出或許能夠用重大刺激進行沖擊治療,也就是把這一幕照搬到薛虹眼前,用足夠的刺激,讓她對心心念念的人和事脫敏。
白峥和沈林風搶着演女主角,陳嘉授被惡心得不輕,這時,是沈藝棠主動站出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陪你演戲吧,好好想想怎麼謝我。”
于是在KTV裡,像他們預演過的一樣,沈藝棠表白,陳嘉授答應。當天薛虹的媽媽就打電話來報喜,薛虹終于願意接受治療了。
一切按原計劃進行,唯一的變數是沈藝棠也沒想到自己會越陷越深。
沈家和陳家是生意夥伴,三人從小認識。而小時候,沈藝棠對陳嘉授從來沒有朋友以外的心思。
可或許是暑假又跟陳嘉授他們結伴去看了薛虹幾次,被默認他們是一對久了,不知從哪天開始,沈藝棠發現,她對陳嘉授的感覺也悄然發生了轉變。
八月中旬,薛虹病情穩定,可以出院。陳嘉授給沈藝棠發去消息,說這段時間麻煩她,讓她自己挑個禮物,他來付錢。
沈藝棠沒回。她清楚地知道陳嘉授的意思。
如果她接受了他的禮物,就代表她和陳嘉授男女朋友的身份到此為止。
但不知為什麼,她不回複,陳嘉授也沒再催促。這也讓沈藝棠心底始終存着一絲希望,覺得陳嘉授會不會也對她有好感,所以才願意跟她耗着。
直到上周五,她這些天第一次見到陳嘉授,這才知道,陳嘉授前段時間沒找她,是因為學校軍訓提前開始,他又是班長,忙得顧不上這些。
她察覺到陳嘉授想面對面對她說那些話,所以搬出薛虹的狀況,想能拖一時是一時。
沈藝棠不是不知道陳嘉授不喜歡她。
她隻是不甘心。
她空有陳嘉授女朋友的名号,可陳嘉授跟她,甚至連一個牽手和擁抱都沒有。
“陳嘉授,我這次是因為……”
二班許多人探頭朝外看,陳嘉授打斷了沈藝棠說出一半的借口:“換個地方說話吧。”
…
…
風鈴搖動。喻星旋暫時放下筆,從試卷中擡起頭。
看到店裡來人的那一刻,她表情像是被凍在臉上。
沈林風,陳嘉授,一個面生的男生。
以及跟他們一起的女生,上周五她剛剛見過。
沈林風和沈藝棠徑直走向裡面的卡座。
而陳嘉授,和另外那個男生,卻明顯注意到了櫃台後的她。
喻星旋正遲鈍地想着他們怎麼會到書吧來,陳嘉授就已經走近。
他沒想到在這兒看到她,目露一絲詫異,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卻也沒有停留地,目視前方從她面前走過。
另一個男生卻停下,一條手臂搭上櫃台。
他的皮膚是健康的麥色,塊頭高壯,笑起來露出一對潔白的虎牙,笑眯眯地問她:“同學,我是三班的白峥,開學典禮那天是你吧?你叫什麼名字,咱們能不能交個朋友?”
“喻星旋。”
白峥的态度直白而殷勤,雖然不令人讨厭,但喻星旋從不是個有問必答的人。
更何況,她現在幾乎沒法對别人分出任何心思。
喻星旋視線投向那個綠植覆蓋的卡座,看到陳嘉授正跟他女朋友坐在同一側,沈林風也頻頻朝這邊回頭。
喻星旋提醒面前的人:“你朋友是不是在等你?”
“差點忘了。”白峥拍了拍腦袋,“我等會兒再來找你聊天!”
過了會兒,白峥又來找她。這次是帶着點單的任務來的,他們好像要談什麼事情,白峥點了幾杯飲料後就馬上回去了。
喻星旋忍住那種喘不上氣的感覺,提筆在試卷的空白處寫下物理符号。
曉婷姐不知什麼時候晃到她身邊來,語氣似乎了然一切:“同學?”
“剛才點單的那個?”喻星旋以為她問的是白峥,“不是。”
“沒說他,我說的是最帥的那個。”
喻星旋擡起頭來,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用力地記住這一幕,一直到眼眶發酸。
她“嗯”了一聲,埋頭繼續寫卷子。
黃曉婷像是猜出了她心思,繼續逗她:“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女生,應該有不少人對他有意思吧?”
“……”喻星旋不知道她究竟還要對别人解釋幾遍,“他有女朋友了,旁邊的就是。”
說得多了,她也有點分不清,她一次次地強調,究竟是告訴别人,還是提醒自己。
黃曉婷促狹地眨眨眼,猝不及防問她:“那你呢?”
“我……”
喻星旋沒來得及回答出聲,因為忽然之間,前方傳來一聲桌椅摩擦地面的巨響。
喻星旋猛地擡頭,看到沈藝棠氣沖沖地往外走。而那個靠窗的卡座邊,陳嘉授站着,臉色很不好。
桌上一個翻倒的飲料杯,和一疊全被飲料浸濕的試卷。
剛剛發生了什麼不言而喻。
喻星旋第一次上班就碰到意外,有些手足無措。
黃曉婷第一時間過去處理,對她說:“保潔姐姐不在,閃閃,你幫我把拖把拿過來。”
喻星旋過去的時候,曉婷姐已經給他們換了張幹淨的桌子。她剛好聽見陳嘉授對沈林風說:“你去看着她,别讓她出危險。”
明明生氣跑出去的是沈藝棠,喻星旋卻不知生起了哪門子氣。
黃曉婷和白峥跟她要拖把,她一概裝作沒聽見,負氣一般地擦起了地上的飲料污漬。
下一秒,手裡忽然一空,拖把被人從旁奪走。
他似乎總是喜歡強勢地表示好意,不顧别人想不想接受。
借給她校園卡也是,幫施秦心肺複蘇那次亦然。
陳嘉授拖完一遍,又去水池裡涮了拖把。直到把地面拖得幹幹淨淨,這才沒什麼反應地開口:“給你們添麻煩了。”
就像剛才的一切沒有發生過。
喻星旋心情複雜地看了眼窗外,聲音很低:“……你不追?”
聽不出一絲後悔或是猶豫,陳嘉授靠回椅背,雙手抱臂反問:“為什麼要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