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額頭抵着窗沿,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和還沒開始多久的暗戀,就在這個夜晚,悄無聲息地結束了。
……
之後的三天,陳嘉授都沒來上學。
連一貫消息靈通的李安藍都打聽不到是為什麼:“喻星旋,你說陳嘉授到底去哪裡了啊?”
商芝琳:“你是走投無路了麼?喻星旋怎麼可能知道,她什麼時候關心過他一點。”
“别跟我提他”——這話剛到喻星旋嘴邊,又被她止住。
她以後要戒除陳嘉授對她的影響,第一步,就先從對旁人口中的他脫敏開始。
不止是不理睬,連情緒波動都不要再有。
但李安藍和商芝琳的讨論聲,還是無一遺漏地往她耳中灌。
“诶,沈林風都不知道嗎?”
“他應該知道吧,隻是誰去問他都不說。就連班裡跟他走得比較近的那幾個也不知道。”
“……”
喻星旋坐立難安,隻得拿上水杯走出去接水。
走廊上,她又碰到了白峥。
“喻星旋,你今天放學去書吧嗎?我們可以一起去……不過你别想多哈,不是隻有我們兩個人,還有我幾個朋友。”
白峥依舊笑得爽朗,兩顆虎牙帶着點傻氣。喻星旋不是傻子,更何況她還比常人敏感,幾乎在白峥見她的第一面,她就從那個驚豔的眼神裡看出了他對她的好感。
所以上次在超市,她也是覺得他應該不會拒絕她的要求,才跟他打聽陳嘉授有沒有分手。但她确實不适合做壞人,那陣負罪感好幾天後才平息下去。
白峥跟沈林風那群人很熟,他大概率也知道陳嘉授的情況。
但她絕不會再利用别人的喜歡,讓那天的事發生第二次。
“不了。”喻星旋笑了笑,“我還是比較喜歡自己一個人。”
不知道白峥能不能聽出她的一語雙關。她沒再說别的話,經過三班門口,跟他揮了揮手。
再往前走,喻星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二班緊閉的後門,腦海中閃過許多不願回憶起的畫面,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知是對陳嘉授還是對她自己的反感。
喻星旋冷笑了一聲,快步回教室。
她決不允許自己犯同樣的錯誤,和在一個人身上跌倒兩次。
就像對人類缺乏信任的貓。主動一次,沒得到回應,就再也不會伸出爪子。
-
一個周末過去,自從上周那場秋雨後,空氣中就開始滲出絲絲涼意。
周一的清晨,喻星旋上學路上經過便利店,買了金槍魚飯團和檸檬茶當做早飯。
身邊有女生叽叽喳喳地讨論上周的綜藝和演唱會,男生聊着電腦遊戲。
時不時還能聽見邱主任檢查儀容儀表的怒吼:“你校服呢!為什麼不穿?……穿裡面了啊……你進去吧,浪費大家時間,下次主動把外套拉鍊拉開!”
喻星旋不愛參于其中,卻喜歡不作聲地觀察外界。
那天她的确沒騙白峥,可能是因為她從小是奶奶帶大,身邊缺乏同齡人,而奶奶再愛她,她們之間也存在着代溝,所以她早就習慣了跟自己相處。
一個人走路時可以天馬行空地幻想,聽四面八方傳來的聲音,甚至盯着天上的某一朵雲出神。
她過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就連有人推着車從身後走近也沒察覺。
“走路還吃東西,也不怕胃疼。”
口中的飯團還沒嚼碎就咽下去。
明明知道是誰,可是身體比理智先做出了反應,扭頭看過去。
陳嘉授,和那天在一考場的,他的另一個朋友。
兩人邁着閑庭信步,已經跟她走在了同一水平。
“……”
無論陳嘉授上周對她什麼态度,都必須承認,他的相貌是讓人挪不開眼的出衆。
他黑發剪得更短了點,眉眼清湛且明亮,走動間,帶起身上清新好聞的松木香。
陳嘉授一改上周離校時的潦草疲憊,春風得意得刺眼。喻星旋隻看他一眼,就知道他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驕傲又回來了。
看來她上周想施舍給他的那點好心,也純屬多此一舉。
喻星旋表情冷得像冰,霜凍般的目光掃過他,平靜地别過頭。
面無表情地加快了腳步。
劉沐賤兮兮的:“喲,阿授你又怎麼惹到人家了。”
“我惹她?”
“那不然呢,你這麼大一人杵這裡,一句話都不跟你說?”
“……”
陳嘉授推着單車不方便給他一腳,涼飕飕地甩過去一記眼刀。
他視線遠遠地落在那道已經縮成一個小點的身影上。片刻後,他似乎想起什麼。
舌尖掃過後槽牙,很輕地笑了聲,“還挺記仇。”
-
陳嘉授回學校,半個班的視線幾乎都聚焦在了他身上,衆人都對他去了哪裡表現出天大的好奇。
沈林風一進班級,就給了陳嘉授一個誇張的擁抱:“你特麼可算是來了!”
不出所料,被陳嘉授一把推開。
他倒也習以為常了,邊坐下邊抱怨:“授,你知道嗎,你不在的幾天,我每天的日子都過得水深火熱。”
“你那是因為沒作業抄。”
“……誰說的,離了你照樣大把作業抄好吧?”為了證明自己,沈林風熟練地找其他人要了張試卷,順口說道,“對了,我上周嘴可嚴了,你去比賽的事誰來問我都沒說。”
“算你有孝心。”
沈林風笑着讓他滾:“不過阿授,比賽又不是見不得光,你為什麼非要瞞着别人啊。”
上周末,陳嘉授去京市參加一個全國性的無人機比賽。
因為準備比賽和月考撞在一起,陳嘉授基本放棄了所有需要花時間背誦的科目,成功從全級第一倒退了五十多名。
這還沒完,當天下午,組委會臨時通知,他的器材參數有一處不合格。必須在比賽前進行調整,否則會被取消參賽資格。
他着急回家,請了三天假,終于趕在最終審核之前修改了模型。
雖然過程曲折,但比賽很順利,他沒什麼懸念地拿了冠軍。
陳嘉授很淡地勾了下唇,一副淡定而運籌帷幄的樣子:“事以密成。”
“什麼意思?”
“不确定的事,沒必要搞得人盡皆知。”
“還不确定啊?”沈林風咋舌,“這種比賽,你不拿冠軍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沈林風覺得,雖然從小就認識,但他這個好友的行事作風,顯然比他們同齡人成熟太多。
可能是因為家教吧。沈林風曾經聽爸媽說過,陳嘉授太姥爺的那一脈,半個家門都是老學究,其中也不乏有人在各行各業做出突出貢獻。
他爸媽雖然也經常恨鐵不成鋼地拿他跟别人家的孩子比,但作比較的人中從沒有陳嘉授。
原因是陳嘉授情況特殊,他們管那叫家學淵源,說陳嘉授身上沉澱的,是幾代人的積累,不是努努力就能趕得上的。
他爸媽對他倒沒那麼大要求,隻要作業寫完,少調皮搗蛋,最後拼一把随便考哪個985大學,這就算是燒高香了。
沈林風抄着作業正走神,冷不防的,旁邊的人轉着筆,漫不經心道:“問你個事。”
“……說。”
“這幾天,都有誰找你問我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