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上人是洛琢玉?
周青餘臉上刻滿了茫然,不知道沈雲谏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他有心解釋,張張嘴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說什麼?
我喜歡的不是他,是你?
不好吧,這句話他還是更想留在生辰宴上說,現在坦白也太草率了一點。
他愣神思索的模樣卻被沈雲谏一眼認定為:他果然猜中了。
說不清是什麼心情。
隻覺心髒空了一拍,從高處不斷下墜下墜……永無止境地下墜,酸脹感從胸腔開始向外蔓延,喉嚨像是被扼住一樣,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腦袋昏昏沉沉的。
沈雲谏眉眼沉凝,眼底似壓着黑雲、擇人欲噬,他緩緩閉眼又睜開,強行抑制住想要質問的心。
質問什麼?他能質問什麼?
沈雲谏冷嘲一聲,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幾日前,他點破周青餘喜歡男子,雖震驚卻不以為意,認為喜歡同性都是個人自由,算什麼大事?
但當周青餘真的有所謂“男”心上人後,沈雲谏完全無法冷靜深思,更不願聽到從周青餘口中說出有關洛琢玉的話,于是他逃了。
“嗖——”
強勁的氣流将周青餘的發絲和寬大的衣袍向後撩起,待他反應過來後,眼前的金燦流光僅在夜幕中餘留出微末的痕迹就消失不見。
“……沈雲谏?”
錯過了開口的最佳時機,沈雲谏又一聲不吭地離開,周青餘顯然有些手足無措,他擡頭望着遠處,喃喃道:“遭了。”
*
玄峰,落占湖。
驚天的劍氣激蕩着湖泊,沈雲谏旋身朝前揮出一劍,無形的飓風震蕩,整片落占湖被這一劍挑起,湖水在半空凝滞一瞬,繼而嘩啦啦地落下。
沈雲谏撤了護體的靈罩,任由自己被重逾千斤的湖水吞沒,全身都被澆了個透徹。
水珠密集地砸在身上,口鼻處皆是水汽,肺部的氧氣漸漸稀薄,沈雲谏像個無心無情的偶人一般感受不到任何不适,隻覺得雜亂吵鬧的心髒終于靜了下來。
待所有湖水落回原處,沈雲谏終于有了動作,他一把将額前的濕發往後捋,甩了甩頭,将身上水珠甩掉一些後就這麼盤腿坐在水面上。
他随意擰着吸滿水的衣袖,面無表情地重整思緒——
他與周青餘是什麼關系?
摯友。
沈雲谏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既是摯友,摯友有了“男”心上人與他何幹?他為何要嫉妒害怕?
問出這個問題後,沈雲谏一頓,心想:哇,嫉妒、害怕,對他來說,真是新奇到不可思議的字眼!
開了個小差的思緒很快就被拉回,下一問——
周青餘有了心上人與他何幹?
沈雲谏慎重地思索幾息,給出了答案——是獨占欲作祟。
若将摯友與心上人放在同一架天平的兩端衡量,天平毫無疑問會向心上人傾斜。
為何?
這還用說嗎?
他酸裡酸氣地想:心上人比摯友多了所謂叫“愛情”的東西,更有着比摯友更進一步的肌膚之親、魚水之歡。
他拿什麼跟人家比?
嘩啦,面料柔軟細膩的衣袖被擰成麻花,水珠連成一線落下。
更何況摯友不一定隻有一個,心上人卻算得上是獨一無二。
但他以“摯友”的身份在周青餘心中占了這麼多年獨一無二的位置,憑什麼現在要他讓出來?
他換了隻手擰另一邊的袖子,瞧着自己因用力而青筋分明的手背,又環視了一圈空空蕩蕩、無人到訪、顯得十分寂寥的落占湖,一個陰暗的想法在沈雲谏腦中一閃而過:不如直接将周青餘藏起來,隻叫他一人看見,這樣什麼心上人都找不到他。
但這個念頭剛出來立馬就被他否決掉,修仙修得就是一個大道自在,他這算什麼?将一人擅自禁锢、獨自賞玩,這與邪修何異?
何況他想囚的并非他人,而是摯交。
想了半天沒想到兩全其美的方法,沈雲谏往後一倒,直接枕在了落占湖上,他洩氣地想,若是……周青餘真的喜歡……他就,他就……
沈雲谏自嘲一笑,他能怎樣?隻能随他、祝福他……
反正最壞的結果就是他不願見周青餘與他人親密,兩人相處時間減少,正好讓他多些空當去天地四極除魔。
天哪!這個時候還想得起斬妖除魔,沈雲谏面色冷淡,都快被自己的“偉大”感動哭了。
今夜難得不想修煉,沈雲谏以湖水為床,以星夜為被,雙眼緩緩閉上,打算就這樣躺到明日生辰宴。
但就在這時,他察覺到杜絕外人進入的靈罩為一人敞開,緻使他淪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禍首”出現在了落占湖旁。
“雲谏……”
周青餘收了飛行靈器,剛一擡眼就見偌大湖面上躺着一道濕漉漉的人影,濕透的布料緊緊貼着那人身軀,隐隐可見鍛煉良好的肌肉線條。
雖然不合時宜,周青餘還是看得一愣,湖面上的人輕輕一動,他就跟燙着了一般飛速移開目光,掩飾性地打量周圍。
這還是他第一次來玄峰,卻沒在四周看見任何房子或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