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點燃,昏黃的光暈下,季蔚白蒼白的臉頰泛着不正常的潮紅,長睫不安地顫動着,像是陷在什麼夢魇裡。
厘追靜靜注視着季蔚白,眸色幽深。
“兄長,喝藥了。”
厘追扶起季蔚白,讓他靠在自己懷裡,指尖輕輕撥開他被汗水浸濕的發絲。
季蔚白燒得糊塗,下意識地偏頭躲開藥碗:“……苦。”
苦?
厘追輕笑,嗓音低柔:“不苦的,我加了蜜糖。”
季蔚白勉強睜開眼,視線模糊間,看到厘追近在咫尺的臉——少年眉眼溫順,唇角甚至帶着淺淺的笑意。
“阿追?”
“嗯,我在。”
“你還氣麼?”
厘追竟一時頓住,季蔚白這般,叫他怎麼忍心冷臉對他。
“不氣了,隻是心疼兄長。”
厘追應着,手上卻不容抗拒地将藥碗抵到季蔚白唇邊:“兄長若不喝,那病何時才能好呢?”
“好。”
藥汁入喉,果然不苦,甚至帶着一絲甜味。季蔚白怔了怔,擡眸看向厘追,卻見少年正專注地盯着他的唇。
“怎麼了?”
“兄長唇角沾了藥汁。”
厘追說着,拿出手帕為季蔚白拭去藥漬。
後半夜,季蔚白的高燒反複,時而昏沉,時而清醒。
每當季蔚白微微蹙眉,厘追都會适時地遞上溫水,或是用浸了涼水的帕子輕輕擦拭他的額頭和脖頸。
終于,季蔚白強打起精神抓住厘追手腕。
“阿追,”季蔚白啞着嗓子喚他,“你去休息吧。”
厘追搖頭,重新将帕子疊好放在季蔚白額頭上,說得理所當然:“兄長病着,我怎麼能走?”
可當季蔚白因高熱無意識地抓住他的衣袖時,厘追卻垂下眼睫,掩住了那一閃而過的貪念。
厘追任由季蔚白握着,甚至微微收攏手指,與季蔚白十指相扣:
“兄長若是永遠這樣依賴我就好了。”
天光微亮,季蔚白的高燒終于退去。
厘追靜靜看着他沉靜的睡顔,指尖在虛空裡描摹着他的輪廓,從眉骨到鼻梁,最後停在微啟的唇瓣上。
收回手,厘追唇角微揚:“兄長要快些好起來。”
但見季蔚白手指微動,厘追立即閉目躺好。
身側,季蔚白迷迷糊糊睜開眼,額頭上的濕帕子已經半幹,而身旁之人的存在難以忽視。
季蔚白渾身一僵,這才意識到,自己竟不知何時被厘追整個圈在懷裡,後背緊貼着對方胸膛。
耳尖發燙,可剛一動,厘追的手臂便收得更緊,甚至無意識地在他腰間摩挲了一下,嗓音帶着未醒的沙啞:“别亂動。”
季蔚白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正盤算着要如何在不驚醒厘追的情況下抽身,可偏偏這時,厘追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緩緩睜開了眼。
兩人視線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厘追的眸子還帶着初醒的朦胧,在看清眼前情景的瞬間,瞳孔猛地一縮。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厘追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手臂卻鬼使神差地沒有松開,反而盯着季蔚白微微泛紅的耳尖,惡劣地勾了勾唇角:“兄長昨夜,可是纏着我不放的。”
季蔚白雙眸睜大:“什麼?”
厘追低笑,故意湊近季蔚白耳畔:“兄長燒糊塗了,我本想走的,可你抓着我的袖子,怎麼都不肯松手。”
厘追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還喊我的名字。”
全是胡扯。
季蔚白根本不記得自己有做過這些事,可厘追說得煞有介事,語氣笃定得讓他一時竟無法反駁。
抿了抿唇,季蔚白低聲道:“抱歉,阿追,給你添麻煩了。”
厘追臉上的笑意僵住。
又是這樣。
“兄長,怎麼我說什麼你都信啊?”厘追抱緊了季蔚白,壓下苦澀,“兄長日後莫要再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先是咳血,再是發燒,我守兄長一夜事小,可萬一呢?”
萬一他連守着季蔚白喝藥的機會也沒有了呢?
“阿追,是為兄的錯,”季蔚白翻身轉向厘追,輕輕拍着厘追的背,“我答應你,以後不會了。”
“兄長不能再把我當小孩子哄了。”
良久,厘追歎道。
掌中細腰好似不盈一握,抱起季蔚白時甚至有些許硌人。
或許,他應當再換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