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孽。”
披衣起身,季蔚白開門便見厘追半跪在地上,手指緊緊抓在地上,鮮血順着手腕滴落。
梅香濃烈到幾乎凝成實質。
“滾出去!”厘追頭也不擡,聲音嘶啞。
季蔚白站在原地沒動。
擡手掩在鼻前,厘追,這是進入燥郁期了。
乾元信香失控的時期,若不與契合的坤澤交合,便會痛不欲生。
“我叫你滾!”
厘追猛地擡頭,眼底赤紅,可看清來人是季蔚白後,他渾身一僵,竟踉跄着後退兩步,背抵着牆喘息道:“别過來,求你。”
“府裡沒備清心散,”季蔚白冷聲問,“斂息丹,你也沒有麼?”
厘追低笑:“服了,沒用。”
他這些年靠斂息丹強壓信香,如今反噬更甚。再者,自與季蔚白結契後,那斂息丹就再無效用了。
他會變成一個正常的乾元,每季都要經曆燥郁期。
而他的坤澤不願要他。
季蔚白抿唇,轉身要走,卻聽身後“嘶”的一聲。
厘追栽倒在地,手指疼地抓住他的衣角:“别走,就一會。”
“松手。”
厘追不放,額頭抵在季蔚白小腿上,燙得吓人。
垂眸,季蔚白便看見厘追後頸腺體紅腫滲血,梅香裡混着鐵繡味。
厘追還想用割傷腺體來緩解不适。
“去榻上。”
季蔚白突然道。
厘追怔住,擡頭看他。
“别多想,”季蔚白冷硬道,“隻是不想你死在這兒。”
扶着厘追躺下,季蔚白自己卻坐在床沿,離得遠遠的。
厘追伸手想碰他,又生生忍住,蜷縮着收回:“對不起。”
季蔚白沒應,隻丢給他一條濕帕子: “擦擦血。”
厘追接過,屋内一時寂靜,隻剩下紊亂的呼吸聲。
漸漸地,梅香開始纏繞季蔚白。
後頸腺體隐隐發燙,腹中胎兒也不安地動了一下。
“收好你的信香。”
季蔚白冷冷道。
厘追苦笑:“我,控制不住。”
确實。
燥郁期的乾元,理智所剩無幾。
季蔚白方想起身,就被一把拉住手腕。肌膚相貼,厘追的手心滾燙,聲音軟得不像話: “就一會兒,我不碰你,就,聞聞。”
說着,厘追低下頭,鼻尖虛虛貼着季蔚白的手背,像個瘾君子渴求解藥。
季蔚白手指微蜷。
他該甩開的。
翌日清晨,季蔚白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榻上,身上蓋着厚被。
厘追不見了,屋裡卻收拾得幹幹淨淨,連血迹都擦去了。
桌上放着一碗還溫熱的安胎藥,底下壓着張字條,“昨夜冒犯,兄長恕罪”。
仿佛從未失控一般。
季蔚白盯着那張字條看了許久,最終隻是将它折起,放進了一旁的香爐裡。
火舌舔舐紙頁,很快化作灰燼。
厘追連着幾日沒回府。
季蔚白起初并不在意,可到了第五日,連府裡的下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說厘追已經數日未歸,朝中也告了假。
“主子,”周至欲言又止,“小公子他……”
“他如何,與我何幹?”
季蔚白繼續翻看手中書頁。
周至不敢再多言,隻得退下。
又過了兩日,季蔚白正在院中看書,忽聽外頭一陣騷動。擡眸,便見幾個侍衛擡着一人匆匆進來,那人面色慘白,唇邊還帶着未擦淨的血迹。
是厘追。
季蔚白佯裝不在意轉過頭去,書頁卻被捏出褶皺。
“怎麼回事?”
季蔚白起身詢問。
侍衛低着頭:“小公子堅持一人度過燥郁期,方才在回府的路上,嘔了血,昏迷不醒。”
季蔚白沉默片刻,道:“去傳府醫。”
“小公子本就因燥郁期損耗過度,又強行壓制信香,如今内息紊亂,傷上加傷。”
府醫診完脈,一臉沉重。
季蔚白聞言,不假思索開口:“能治麼?”
“能是能,隻是,”府醫猶豫道,“需得坤澤信香安撫,否則即便治好,也會落下病根。”
季蔚白默然,揮退了府醫。
厘追仍在昏迷,眉頭緊蹙,呼吸沉重。季蔚白站在床邊,輕輕蹙眉。
這個人,曾經算計他、欺騙他,如今卻又為了不打擾他,甯可自己硬扛。
可笑。
季蔚白緩緩伸手,指尖懸在厘追眉心上方,卻終究沒有落下。
轉身擡腳欲走,忽聽見厘追夢呓:“别走,求你。”
季蔚白身體微僵,閉了閉眼,終于還是坐回了床邊。
“僅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