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看着遠處如夢似幻,瑞氣升騰的天宮,似如釋重負又似通透灑脫地歎道:“龍吉公主,你的身份擺在這裡,隻要你想,紫薇垣困不住你。”
紅鸾星的眼神落在敖丙臉上,又好像落在他心心念念的東海上,語氣嘲笑而又悲憫:“我的爹娘看似主宰天地,實則這天地的衆生除了什麼都不知道的凡人,誰把他們當成了天地共主?”
“做傀儡總比做食材來得好。”敖丙斂下眉眼,聲音清明。
紅鸾星頓覺天庭衆神的遮羞布被敖丙扯下,扔在污濁的地面狠狠踐踏。
她狼狽地别過眼,指尖在發抖,胸口起伏不定,片刻方慘然一笑:“我以為你我同病相憐,不想那是我自以為是的傲慢,我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衆神沒區别。”
她說罷此話,将一個盒子丢給敖丙,化虹離去。
敖丙接住盒子,輕歎:“衆生本該生來平等,可當力量決定一切時,衆生的高低貴賤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
天庭公主再怎麼落魄,她也是天庭的公主,是神道昌盛的推手,更是既得利益者。
同病相憐?或許有,但更多的是一個心懷大義的公主的不甘在作祟。
将盒子扔進星宮裡的水潭,敖丙仿若要通過激起漣漪的水潭看到廣闊無垠的東海。
以前做太子時,他覺得東海雖大,卻不如天地的廣闊,現在守着這星宮,他忽覺東海的遼闊足以讓他的一生去遊躍。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那代表天地意識的神仙,他們又怎麼看萬物?”
龍族也是萬物之一,就因為龍族全身都是寶,可以替代缺少的修煉資源,衆神就可以把他們當成食材了嗎?
敖丙譏笑:“因為是弱肉強食,所以弱小是原罪。”
天上的時間不計年,當風神在天宮吹起微風,瑤池盛宴在衆神的期盼下又一次舉辦。
敖丙一如往昔不參宴,但思及最近越演越烈的謠言,以及一些神特意來到他面前品頭論足,啧啧稱奇的事,他估摸着宴會快結束時守在了前往雲樓宮的路徑上。
他等了一瞬,又像是等了千年。
紮着發髻,穿着粉色蓮花衣的七歲小孩,他如東海的螃蟹一樣,雙手插兜,橫行霸道地走過來。
看着他充滿戾氣的臉,敖丙心如止水,姿态優雅又有禮道:“小神敖丙見過中壇元帥。”
“東海的龍?你就這麼喜歡我嗎?竟連矜持都抛棄了,匆匆地跑來這裡堵我。”小孩擡起裡面什麼都沒有,十分瘆人的空洞眼神,卻映照着面色淡然從容的敖丙。
“元帥莫要玩笑。”敖丙面不改色,“小神是個不入流的星官,遠不及元帥在這天庭的顯赫,小神有自知之明,不敢心生妄念,因此關于最近天宮的衆口铄金,小神猜想定是有人對元帥羨慕嫉妒恨,方用人言可畏這種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惡心于人。”
衆口铄金,人言可畏,言簡意赅的八個字明明聽起來很是輕描淡寫,可無端給人一種啼笑皆非的荒謬感。
哪吒看進敖丙碧青的眼眸,隻覺這一片青色如同漩渦,想要把他卷進去,讓他萬劫不複。
他舔一下嘴角,冷冷地嗤笑道:“知道配不上我,你為何還要勾引我?”
敖丙有些不解他這話,但見他精緻可愛的臉上全是黑沉如海的冷寒,終是垂下眸子,遮住眼中的平靜,從容道:“元帥是和什麼人打賭打輸了,這才戲耍小神嗎?”
見他微低着頭,全然沒有在紫薇垣那群星官面前的矜貴溫潤,謙遜風雅,哪吒隻覺他猶似被削去傲骨,隻留殘魂行走在世間。
可他明明是驕傲貴氣的東海龍宮三太子,當年在東海匆匆一見,他眉眼亮灼如火,雙眼波光流轉間清澈坦蕩,卻看似溫和親人,實則如他的身份一般,高貴得令凡人不可攀。
哪吒的臉上籠罩一層陰雲,嘴角挂着嘲諷的笑:“欲擒故縱?我不吃這一套。”
人言否?敖丙盯着他,語氣淡淡:“元帥的身份不同往日,随意一句無心之言就會對普通的神造成巨大的困擾,因此小神今日前來,就是想要解決這份困擾,卻不想元帥時隔這麼久,依舊保持着孩童的天真無邪,也怪不得那些嘴碎的神把流言蜚語傳得滿天飛。”
哪吒眸光冷峻銳利,聲音裡帶着說不出的嗜血暴戾:“華蓋星,你當記得自己的身份,莫想攀附你配不上的人。”
敖丙見他牛頭不對馬嘴,似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路裡,不允許任何人去剿毀,表情沒有絲毫的起伏道:“元帥果真是性情中人,小神自愧不如。”
頓一頓,他的臉上忽而帶笑,如沐春風,令人心旌搖曳,“元帥在這天庭的地位确實令人高不可攀,但按照我龍族真正的擇偶标準來看,元帥還不夠格,畢竟小神的眼光不差。”
他說着上下掃一眼孩童模樣的中壇元帥,笑容越發溫和道:“小神也不是土府星,明知事不可為,偏要仗着家中長輩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