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兩人之前也在一張床睡過,但今晚就是不一樣,又說不上哪裡不對。
招漁換了幾個姿勢,怕踢到蚊帳,特意往裡蹭,結果又踢到周舜煜的小腿。
“睡不着?”
兩人之間的距離隻有半臂,周舜煜的聲音像是被困在蚊帳裡,兜兜轉轉全部都鑽進招漁的耳朵。
招漁把被子拉到鼻子,悶聲:“沒事。”
周舜煜轉過身,從平躺變成側躺對着他,即便在黑暗中,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依舊壓迫,招漁更不敢動了。
就這麼躺了五分鐘,招漁終于知道不對勁的地方在哪了。
蚊帳裡面的空間有限,他們幾乎是被子緊挨着被子,絲毫沒有空餘的地方。
再加上周舜煜這個姿勢,像是把他困在蚊帳之間,更讓他感覺不妙。
招漁僵着脖子轉頭,果然對上發亮的眼睛:“怎麼,怎麼了少爺?”
周舜煜沒說話,依舊這麼看着他。
半分鐘後,招漁感覺自己胳膊壓着的被子被拉起來一個小縫,随後一隻有些冰涼的手拉住他的。
“到了陌生地方,有些睡不着。”周舜煜捏了兩下,“拉着你好一點。”
招漁的體溫傳遞到周舜煜的手心,他禮貌問:“會影響小招管家睡覺嗎。”
招漁遲疑着反握住:“不會。”
回家太高興,他都忘了周舜煜失眠這件事了。
周舜煜嗯了聲:“晚安。”
招漁閉上眼,感覺周舜煜動了兩下,呼吸離自己近了點,近到就在自己耳邊。
他蓦地張開眼。
兩人剛還有半臂的距離,現在就隻剩一個手掌,周舜煜呼吸撲在他耳邊:“近一點也沒關系吧,小招管家?”
招漁不敢看他,呼吸有瞬間急促:“沒事,沒事。”
夜晚安靜,隻有幾聲蟲叫在窗外一陣陣響,招漁精神逐漸松懈,睡意漸濃。
在陷入模糊最後刹那,他感覺腰被人環住。
周舜煜是不是靠過來了,怎麼還抱着他睡呢……算了,能睡着就行。
可能是回到家的緣故,招漁夢見了爺爺奶奶。
兩個老人坐在院子裡吃瓜,看見招漁出門,奶奶沖他笑:“來吃西瓜,剛在井裡冰好的。”
爺爺把拐杖敲得碰碰響:“終于知道回來了?怎麼這麼野?”
招漁想哭,卻哭不出來,隻能扯着笑:“忙着工作給你們買大别墅。”
“又糊弄我,”奶奶摸摸他的腦袋,“爺爺知道你喜歡,特意種的西瓜,快吃。”
祖孫三人坐在一起,笑呵呵說着話,直到傳來幾聲杜鵑叫。
“該走了,”奶奶擦幹淨手上的西瓜汁,“小魚,别給别人添麻煩啊。”
爺爺也站起來:“我們先去那邊了,你好好的,多玩點,等見面了告訴我們。”
招漁趕忙起身,想問他們要去哪,但嘴唇被死死粘住,怎麼都說不出話。
“好好的,”奶奶挽着爺爺出門,“小魚。”
杜鵑叫的聲音越來越大,幾乎是有些尖銳,招漁眼睜睜看着他們離開,自己卻像是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奶奶——”
招漁猛地睜眼,眼前是熟悉的蚊帳,旁邊是清淺的呼吸聲。
周舜煜還在睡。
他慢慢坐起來,後背被汗水打濕,腦門上也全是汗。
失落感重新凝聚在胸口,打着轉往上升,最後都堵在嗓子,說也說不出來。
窗外發亮,三聲杜鵑還在叫着,像是不知疲倦。
兩人的手還拉着,招漁動動手腕,想起床做早飯,結果他剛動了一下,周舜煜也醒了。
“再睡會吧,”招漁知道他入睡困難,想讓他多睡會,伸手在他後背上輕輕拍,放低聲音,“再睡一會,睡一會……”
他哄了會,周舜煜真的慢慢閉上眼。
招漁确認他睡着了,才起身穿衣服。
山中淩晨空氣很新鮮,輕輕吸一口,清涼勁能從鼻子直沖腦門,再向下在身體裡過一圈。
在門口站一會,招漁徹底清醒,他靠着大門看山頂,喃喃:“再等一會,一會就去給你們燒别墅。”
早飯做好,周舜煜才起來,用招漁拎來的山泉水洗臉。
“我剛打水看見一個黑影嗖的過去了,應該是黃鼠狼,”招漁給他比劃,“這麼長。”
他們在山裡,沒人給周舜煜弄頭發,出門急也沒帶多少東西,周舜煜隻能簡單梳兩下,現在頭發溫順垂在額頭上,沒了平時的淩厲,顯得更年輕。
早飯是馄饨,招漁借用了汪爺爺家的廚房做的。
“應該是去喝水的,”周舜煜慢慢吃,“好吃。”
招漁給自己盛了碗:“我打算一會去看看爺爺奶奶,你自己在家待一會,還是和我一起上山?”
周舜煜擡頭:“需要我陪你去嗎。”
招漁思考:“有一點需要。”
“走。”
在車站,招漁買了不少東西,給奶奶的餅幹,爺爺的燒雞和酒,還有一大袋子元寶紙錢,紙紮别墅更不會落下。
為了方便帶上山,招漁把别墅疊起來,到山上再支起來。
上山路中,招漁和周舜煜沒話找話:“我奶奶總說,如果以後死去了,沒有人燒紙,會在下面過得非常慘。”
他把裝着元寶的袋子舉起來:“于是我每年過節都要燒紙。”
周舜煜拉着他的胳膊,避開地上的尖銳石頭:“他們會覺得你很厲害,能掙這麼多錢。”
招漁嘿嘿笑,自言自語:“等我沒了,誰給我燒紙呢。”
周舜煜:“沒人燒也沒事,管家可以去掙錢。”
招漁點頭:“沒錯,我可是幹過高級私人生活助理的人。”
在距離山頂還有十幾米的時候,周舜煜主動停住,把手上的袋子遞給他:“去吧。”
招漁接過:“這裡沒有大型猛獸,很安全,我會盡快回來。”
周舜煜靠着樹站着:“慢慢說,别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