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條件不好，謝潛統共都沒幾身衣裳，他晚上修煉時穿的還是爺爺留下來的白色老頭衫和黑褲子。但是怎麼說呢，美人就算披個麻袋都好看，謝潛的五官很精緻，隻是之前年紀小還沒長開，看不太出來。

最吸引人的是少年清澈的雙眸，如一泓清泉，看了就讓人心神甯靜。

——唔，前提是謝潛不開口說話。

今日裡白天又下了些小雨，晚上月光淡淡的，謝家院子外也沒那條件裝路燈。夜色中的農家少年扛着鋤頭，走在田間的小路上，身後跟着一隻尾巴高高翹起的小狸貓，像是一幅意境悠遠的水墨畫。

謝潛遠遠地看到水塘邊的柚子樹下坐着一名身材修長的男子。眼見着馬上就被主人發現了，那人也一動不動，似乎絲毫不擔心自己被當做賊人處置。

走近一看，謝潛才看清那人的臉，嗐，原來和他一樣是個半大的少年。

少年的輪廓深邃，眉眼間頗有些異域風情，身穿軍綠色的迷彩服，他一條腿屈膝坐在地上，背靠柚子樹，右手撐在膝蓋上扶額，就算坐着也能看出身形高大，難怪會被謝潛誤認為是成年人。

細看起來卻覺得臉龐青澀，少年的雙眼緊閉着，睫毛又長又密，長相是屬于那種會讓路人産生“他長得這麼好看能幹什麼壞事呢”之類的想法。

農家少年将鋤頭立在身側，一隻手撐在上面，鼻頭湊近動了動，如同小梨一樣嗅了嗅，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喂，小子，你怎麼了？大半夜不睡覺來我家幹什麼？”謝潛沒好氣道。

面前陌生的少年睜開眼，輕聲地說了一句：“……你好，打擾了。”

——這孩子，有點禮貌，但是不多。

謝潛往前走了兩步，蹲下來仔細打量眼前的禮貌少年，試圖找出血腥味的來源。

這回小梨的鼻子比他靈敏些，率先湊到少年左手的手腕處聞了聞。

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紅得發黑，光是看着都覺得疼。

謝潛皺皺眉，态度稍微溫和點：“你這是怎麼傷的？”

少年用受傷的的那隻手輕觸着小梨毛茸茸的小腦袋，語氣平靜而瘋狂：“自己弄的，不想活了。”

——可惜死不了，不能死。

謝潛是見慣生生死死的，但誰讓他一生與人為善呢，輕歎一口氣：“走吧，進屋請你喝口水。”

謝潛站起身來朝着少年伸出手。

少年靜靜地凝視着眼前的手，氣息幹淨帶着些泥土的味道，過了片刻，他才依舊很有禮貌地說道：“……抱歉，打擾了。”

他并未去握住謝潛的手，而是自己撐着樹幹，緩慢地站了起來。

謝潛無所謂地擺擺手，才發現這名少年站起來比自己高了半個頭，身上還背着一個碩大的行李包，一把匕首就明晃晃地插在包的側面。

謝潛動作飛快地将匕首拔出拿在手裡。

“管制刀具，沒收了哈。我替你背包。”

他說着迅速地将包轉移到了自己背上，嘶，這包裡也不知道裝了些什麼東西，還挺重的。

少年似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隻是輕輕地說了句“謝謝”。

“我叫謝潛。你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了？”

“厲昇，日升昇。滿18了。”

“啧，比我大一歲。你家是哪裡的？家裡人呢？”

“不知道。我沒有家人，他們都死了。”

“啊？？？那你這是從哪兒來，準備去哪裡，怎麼跑到山上來了？”

“我十歲時被人販子賣到米羅國，在地下黑市打黑拳，後來被解放軍叔叔救了，他想帶我回他家，我不願意，就跑了。去哪兒都無所謂，不想去有人的地方，感覺山上這邊很舒服，就一直走過來了。”

“他想收養你，是好事啊，你怎麼不願意？”

“他是個好人，我不想麻煩他。”

——有問必答，估計答案也是半真半假，是個有點禮貌但是不多的可憐孩子。

進屋之前，謝潛将鋤頭放回原位，看到廚房門旁的清靈草，已經長出四片嫩葉，想了想還是忍痛拔下一片葉子。

——唉，還是救人救到底吧。

他剛才湊到厲昇面前時，用神識能明顯感知到少年的神魂不穩，眉間更是有一道肉眼看不見的細細紅線，纏繞着厚重的殺戮和死亡氣息。

有點像是謝潛之前遇到過的魔道修士，修煉邪功走火入魔的那種。

但厲昇的眼神卻仍如稚子般清亮，并不顯得渾濁，一看就不是壞種。

這可不是謝潛以貌取人哈，但凡修士多少懂點相面之術，謝潛雖不精于此道，可曾經的金丹期修士，還不至于拿捏不住一名18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