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狐岐山快一個多月，但慕瑤一日三餐都有芸娘送飯，所以今天是第一次到天黎神宗的膳堂。

早膳的時間還未過，所以膳堂裡還有不少人。吃飯是難得的休息放松時間，是以膳堂内的弟子們都會在吃飯時閑聊雜談，尤其昨日試煉突然停止，後來衆弟子又被派去滿山找人，更是引起了不少人的猜測。

“哎你聽說沒有，宗主收了個徒弟！”靠近膳堂門口的一張方桌上，一名身着黑色衣衫的男子手裡拿着個包子，蘸着油碟裡的辣油往嘴裡送，那冒着八卦之光的眼睛仿佛和吃着包子的嘴巴一樣津津有味。

他邊吃邊說：“而且啊，還是個女弟子呢，昨天宗主突然停了試煉，就是為了找他的徒弟呢。”

對面的藍衫女子白了他一眼：“你傻不傻啊？我們昨天要找的明明是個婦人，宗主怎麼可能收一個三四十歲的婦人做徒弟。要說這事兒啊，我最清楚不過了。”

旁邊一群正在吃飯的人一聽，都豎起了耳朵，更有甚至還扭過頭來，等着下文。

那女子洋洋得意地道：“宗主的确收了個徒弟，但昨日安排我們找的不是他徒弟，是找那徒弟的娘親。”

“難怪啊，我就說嘛，宗主那麼年輕，怎麼會收一個看起來年紀比他還大的人做徒弟呢。”

“其實宗主年紀也不小了吧，我記得他以前是萬毒門的，我有個兄弟，五十歲了，以前也是萬毒門的。聽他說，我們宗主起碼也有三十好幾了。隻不過，宗主天賦異禀，早在二十歲的時候就已經修得了不老之身。所以看起來十分年輕。”

“難怪呢，”又一個女子嬌脆的聲音響起，“我入門的時候就見他像個二十歲的年輕人，都過去六年了，我感覺自己都老了許多，他還是那麼年輕。哎，我何時才能修得不老之身呢。”

“哎，你們别打岔，讓我說完嘛。”方才說話的藍衫女子雙眼裡溢着的八卦之光擋都擋不住，将衆人招攬過來，略壓低了聲音道：

“我覺得啊，宗主對他這個小徒弟可不一般呢，前段時間宗主天天陪着她練功。昨天停了試煉就是為了幫徒弟找人。你們說，平日裡那麼冷漠的宗主，怎麼會對一個剛入門的弟子這麼用心呢？”

“那還能為啥？喜歡呗！”

“那小姑娘好像才八九歲，宗主要是喜歡，八成也是當個童養媳啊，哪會收徒呢？”

最開始說話的黑衣男子道：“你們心思怎麼如此龌龊，宗主怎麼可能是那樣的人？一派之主，對自己徒弟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可咱們又不是青雲門，不流行收徒那一套。他若是對一個小姑娘沒什麼想法，幹嘛要收徒？而且還隻收她一個，還特許她不參加入門的試煉。我就覺得有古怪。”

黑衣男子道：“誰說他隻收一個？萬一這次試煉以後他又收徒了呢？”

“是啊是啊，這次新來的弟子好像有幾個确實資質不錯的。咱們修煉的，不管是修的是哪個道，不都最看重根骨資質極佳的弟子嗎？見到好苗子有心栽培，那不是很正常？”

那藍衫女子見其他人不信，急了：“你們敢不敢打賭？十兩銀子，我賭這次試煉以後，宗主不會收徒！”

黑衣男見她要賭，興緻更高了：“好啊，那我賭二十兩銀子，他會收下試煉中排名第一的弟子。”

藍衣女子不服氣：“那我還要加價，你若輸了，不光要給我二十兩銀子，還要幫我蘇真真打五年的飯菜！”

“哇，打五年的飯菜！”

周圍的人聽到這個賭注，一下子都沸騰起來，因為膳堂裡好久沒見過這般有意思的事情了。

那黑衣男子臉上一黑，怒道：“你這賭注不公平。宗主今年不收徒，萬一明年收徒呢？我們要賭就賭個更大的，若今年試煉後宗主沒有收徒，我就賠你二十兩銀子，給你打一年的飯，他明年還是不收，那我就再給你多打兩年的飯菜，連續三年不收徒，我就給你打五年的飯。若你輸了，那你要給我打五年的飯。”

蘇真真卻來勁兒了，聲音越發變尖變大：“五年算什麼，你有本事給老娘打一輩子的飯菜！”

黑衣男子一聽，不知為何突然羞紅了臉：“你……你又不是我媳婦兒，我幹嘛要給你打一輩子的飯？”

“哈哈哈哈哈……”圍在一旁的衆人哄笑起來，人群中不知是誰突然起哄：“哎呦呦，要我說，你們别賭誰給誰打飯了，直接改成，男的輸了就娶女的，女的輸了就嫁給男的好了。”

衆人又是一陣大笑，那叫做蘇真真的女子也莫名地臉紅了起來，怒道：“這算什麼賭注，還是先前的。宋呆子，不管你以後娶誰，你若輸了都要給我打一輩子的飯。”

宋呆子雖然長得呆氣，但在打賭的事情上卻十分較真：“賭就賭，我不怕你。咱們七天後見勝負！”

膳堂裡的人都還沉浸在這場突然引發的熱鬧當中，他們還未回過神來，卻猛然聽到門口傳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

“用不着等到七天後，今日你就已經輸了。”

秦無炎和慕瑤立在門口，早把方才膳堂裡讨論得熱火朝天的話聽了個遍，若是平日裡聽到弟子們在背後議論他，還把他的事情當賭注，他必然是要發火訓斥一番的。但不知為何，今日他卻并未生氣，是以一向威嚴冷厲的聲音，此時聽來卻含着笑意。

衆人循聲望去，頓時傻了眼，熱鬧的膳堂裡也一下子安靜了。秦無炎平日裡極少踏足膳堂，他不喜歡跟一群人湊在一塊兒吃飯，大部分時候都是膳堂做好了專門給他送去。隻不過，今天早上送早膳的人不知道他昨夜宿在桃華苑，直接送到落星殿去了。

一群人見秦無炎立在門口，旁邊還站了個小姑娘，一個個都吓得大氣也不敢出。

過了一會兒，唯有宋半山緩過神來，驚得結結巴巴地道：“宗……宗主……您……您方才說什麼？”

秦無炎一改往日的冷峻嚴厲，嘴角含着笑意，緩緩走到衆弟子面前：

“方才你們的打賭，我都聽到了，本座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答案，今年試煉我不會收徒，往後更不會收。”

他轉身将慕瑤拉到身前，擡眼望向衆人，目光如出鞘的兵刃，泛着冰冷的幽光，接着衆人熟悉的神宗宗主威嚴而冷冽的聲音在一片寂靜的膳堂中響起：“我本欲在試煉結束後的宗門大會上宣布此事。但今日既然你們都如此好奇，那你們就都給我聽好了！”

秦無炎的聲音猛地變大，膳堂裡仿佛空氣都戰栗着蜷縮起來，衆人噤若寒蟬，僵如泥塑，連呼吸都變得如履薄冰，隻聽得耳中傳來的聲音道：

“她姓慕，名瑤，是本座新收的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更是天黎神宗的副宗主。從今往後，慕瑤在天黎神宗的地位僅次于本座，所有人見慕瑤如見本座，任何人不得在她面前放肆，更不得欺辱于她。你們都聽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