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這一個孩子啊…
她比所有人都期望她的孩子能複制自己的成功,她也比所有人都嫉妒這個孩子,因為秦彩霞的母親不曾心疼她 ,單葉二妮卻有一個心疼她的母親。
她一方面嫉妒,又一方面自豪,她超越了老一輩,又依照着自己的經驗,給葉二妮選擇了一條最好的人生道路。
可是…
現在…
似乎…
好像…
一條新的,陌生的,裝點着金粉,和希望的道路,在葉二妮,自己的女兒的腳下鋪開。
而作為母親的秦彩霞,卻倍感無力,她無法保護她,她能做的無非是在發現公公皺眉的時候,大聲責罵女兒,以免已經在說筆墨紙硯花費的問題的時候,公公會突然想起來她有個女兒可以拿去賣,她的女兒那麼能幹活又那麼小,把她放在家裡發光發熱,可比賣出去劃算多了
她能提供的溫情也隻是陪着自己的女兒幹活,然後把所有的幹活的成果都推給她,向所有人展示,葉二妮是個多麼适合做妻子的女人,她吃的又少,幹的又多。
而在一個新的路徑裡,秦彩霞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就像是她看見的一身富貴錦衣的女兒,第一個升起來的反應是惶恐自己的二妮會不見了一樣。
但是她又很清楚自己已經抓不住這個女兒了。
夜裡,葉二妮看見了冷着臉走進來的娘。
被吓了一跳。
下意識就結結巴巴的說:“娘,爺說了,今天不叫我幹活…”
秦彩霞被氣笑了了,這個小老鼠,凍貓子,瑟瑟發抖的笨蛋,是她的女兒啊。
她用反複用冷井水洗過,凍的寒涼,卻絕對幹淨的手輕輕撫摸過在五行村幾乎日日清潔的葉二妮的頭發。
她歎息着說:“二妮啊,你很聰明,娘知道,要是遇見什麼事,你就觀察,你就看,誰能做主,想辦法的去找到她的規矩,遵守它,讓能做主的那個人,舍不得放棄你。”
“也不要太心軟了,到時候要是真的遇見什麼麻煩,也要記得保全你自己,聽見沒有,二妮。”
二妮就着月光,看見了娘親臉上的歲月篆刻出來的溝壑,和那雙細長卻大而有神的眼睛裡的笃定又溫和的冷光,她的心漸漸的平靜下來。
對着娘說:“不會的,陸娘子是好人。”
秦彩霞卻沒有松口氣,而是說道:“不要把期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在這個世界上,不管怎樣,要生存下去的隻有你自己啊,你要為你自己打算,你要為你自己着想…”
“你要…”
“阿娘,我手疼。”
秦彩霞松開了不自覺抓着葉二妮胳膊的手。
看着葉二妮怎麼都看不夠,一股柔情沖向胸口,心裡的那股氣卸掉了,她突兀的痛哭起來,發出的聲音就像是一隻衰老無力的母獅子不能保護自己的幼崽,而産生的哀鳴。
葉二妮遲疑着,撫摸着自己娘冰冷的身軀。
此時她才發現。
自己的娘穿的是新的很幹淨的大節日才穿的衣服。
還洗了澡。
她有些詫異。
“娘,你用冷水洗澡了?”
秦彩霞已經過了那種突然被一種感覺而擊中的情緒崩潰的狀态,她的情緒随着眼淚,一下子洩了出去。
聽了葉二妮的話,沒好氣的說道:“你娘我敢不洗澡,不把手洗幹淨,就碰你這身金貴的衣服,金貴的頭發嗎?”
“你好不容易回趟家要是弄髒了衣服,弄的頭發上又長虱子,以後你在五行村要怎麼做人?”
葉二妮小聲的說:“不會風寒吧?”
“不要說這種晦氣的話!”
第二天…
秦彩霞風寒了。
被馬車哒哒哒的運到了五行村治病。
葉村長也坐在馬車上,趕車的娘子是五行村的人,也是一個修行人。
她一邊趕車,一邊聽着車裡秦彩霞虛弱的感謝聲:“辛苦宋娘子了…”
“我本是一個微賤的人,要不是我們家這個丫頭,我是不敢上這個馬車的,要是治不了,到時候也就把我丢在山裡也就是了,不敢再勞煩您了…”
宋娘子一邊駕車一邊說:“嬸子說笑了…”
葉村長沉默的坐在車廂裡,這個女多男少的環境力,他說話不合适,雖然他又是一家之主,又是一村之長,但是女人跟女人說話,總比他一個男的看起來對勁。
早知道讓村裡人趕車去五行村就好了。
葉村長對自己非要省糧食,不想欠人情的行為感到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