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人都窮,家裡的孩子也是瘦削的。
卻不像是劉婷婷這種,瘦的簡直是一具披着皮的骷髅。
當然這也是劉草最近過的好了,每天看的都是的五行村的人,這些人日日吃飽穿暖,臉蛋是玫瑰色的,皮膚下面是脂肪和肌肉,整個人不說胖,但也不瘦,身上都是好肉活肉,是能使得上力的健碩的肌肉。
看多了這樣的人,再看劉婷婷就十分的觸目驚心了。
劉草看着那個陌生的姑娘已經笨拙的用她給的香皂洗澡洗頭了,立馬轉身去翻找家裡的吃食,以及陸娘子送的糕餅,又找了些水果,桃子杏子,蓮子。
蓮子都生嫩的。
劉草剝了一大把,去掉裡面的苦心,熬蓮子粥,裡面放了不少亂七八糟的粗糧,又倒了些陸娘子早上才送來的羊奶,想了想,又往裡頭放了一些鹽糖。
五行村鹽便宜。
糖也便宜。
但劉草總覺得這兩個是貴價物,所以放的非常少,在放的時候,還抖了抖勺子,把舀出來的糖鹽,再留了半勺倒回去 。
劉婷婷洗完了走出來,穿着劉草在五行村置辦的衣服,看起來人長的還行,有一雙小鹿一樣的眼睛。
劉草的粥也做完了,給劉婷婷端在桌子上。
劉婷婷小口的啜飲着。
劉草絮絮叨叨的:“你這個姑娘啊,也不曉得愛惜自己的身體,等到我這個年紀,你就知道一個好身體是多麼寶貴。”
“你現在到了福窩窩,待會我帶你去見村長,讓村長給你安排一個活幹,以後你就在這裡讀書,這裡天天吃得飽飯,就是以後想嫁人了,也可以帶着男人長久住在這裡。”
“你看我一個沒用的老婆子,村長硬是給我安排了一個掃大街的活,還不許下雨天去掃,我這樣沒用,村長都給了我一條活路。”
“就更别提你這種年輕的小娘子了。”
劉婷婷聽着聽着,感到了一種不真實,她眼睛裡猩紅的視野淡了許多,轉為生前的那種正常的視線,她的狀态平穩下來,露出一點生前的呆傻來,她的面部表情是慣用的乖巧的順從的姿态,語氣是小心翼翼的,帶着一點讨好,以及用極強的控制力,控制自己的語氣裡沒有一點帶有攻擊性的東西,甚至在說出口的時候,再三的回想這句話有沒有不妥,這才斟酌着說:“這是神仙的地方吧…”
劉草對這樣的話語,倒是聽的很入心。
話更多了。
眉飛色舞的說着她以前跟現在的生活對比。
又心疼的看着劉婷婷:“你這麼瘦,不是老婆我舍不得給你吃我養在水缸裡的那條魚,而是你餓了太久,不好吃多了。”
“等你再吃幾天稀飯,老婆子給你露一手,給你做紫蘇燒魚吃。”
劉婷婷感到受寵若驚,劉草可以說是她見過的對她最好的人了。
但是她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她隻有面對強權順從的經驗,和在面對極端不平等的,還要挨打的情況下,保護自己的經驗。
她有層訓練有素,久經考驗的外殼。
而她沒有一點,沒有哪怕一點,别人對她溫聲細語,滿是熱忱,為她考慮的經驗。
她也隻能垂下眼睛,小聲的說:“我知道嬸子對我好,嬸子說什麼我就聽什麼。”
劉草聽了這話,更心疼劉婷婷了,她突然想起來自己抽屜裡還有一些舍不得吃的花生糖的糖塊,抽屜裡翻出來,又掀開一個又一個布包,好容易找到了一小塊糖,小心的掰了一點下來,拿過來遞給劉婷婷:“你别嫌棄我老婆子手髒,來嘗嘗這個。”
“等你住久了就知道了,我五行村的日子可甜了。”
劉婷婷現在看似在吃東西,其實都是陰氣的障眼法,鬼吃東西是聞味道的。
她在糖塊遞過來的那一瞬間。
就嘗到了那花生糖的甜味。
她猩紅的舌頭在嘴裡反複的舔舐着從糖塊上飄來的氣。
鬼的弊端也在這裡了。
如果是劉婷婷生前,她一定會反複的含着這塊糖,直到糖沒有味道,全是花生留在嘴裡,再戀戀不舍的把花生嚼碎,含着花生糊糊,留戀那個花生的香味。
最後才會把沒有味道的花生糊糊,依依不舍的咽下去。
但是因為吃的是氣。
所以很快就沒了。
劉草慈祥的看着劉婷婷吃花生糖,人老了就是很喜歡小姑娘小夥子,也很喜歡看小姑娘小夥子吃飯,因為老了消化不良,味覺不靈敏,所以就格外喜歡看身體好,消耗良的年輕人,在吃東西噴香的樣子。
劉草要不是還想把大部分能吃的東西,存着留給子女和子女的孩子吃,讓她們拿到外面還錢,現在恐怕就都掏出來了。
雨停了。
風平雲散,露出湛藍的天空,青綠的群山。
化身太陽的金烏懶洋洋的從雲層裡鑽了出來,打了一個哈切,這個哈切化為灼熱的光束,從雲層裡穿透出來,路過含水量極其高的空氣,變成了一條挂在天上的絢麗虹橋。
陸娘子從屋子裡出來,看見劉草的院子裡的上方,積蓄着很多的陰氣,面孔上的輕松的表情,一點一點的轉為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