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有迹可循。
為什麼每次提起那位孔老闆,“張随”都會擺出那副諱莫如深的表情。
為什麼明明活得一點存在感也沒有,卻仍舊樂此不疲地去上班,為了公司鞠躬盡瘁。
為什麼休息日的時候還要扛着球杆陪“上司”打球……
原來“張随”不是去打球的,那是他一個人的小約會!
随の暗戀還真是又浪漫又心酸。想着想着,許寶愉的眼角濕潤了。
難怪了,他才小施鼓勵,“張随”就感動哭了。許寶愉突然想起“張随”的那句“他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眼淚就開始嘩嘩流。
停車時,許寶愉幾乎已經淚流滿面了,好在“張随”剛剛也哭過,不太敢看他,兩個人就這麼默契地沉默着,結束了這一天。
宮藏又做夢了。
如果說許寶愉的夢魇是和他的那場婚禮,那宮藏的夢魇就是婚禮之後的每一天。
許寶愉沒有出現,一屋子臨時召集起來的賓客看着他議論紛紛,而他坐在人群的邊緣,手裡捧着一束沒能送出的玫瑰。
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一件多麼愚蠢多麼自大的事,可當他好不容易再次找到許寶愉,卻聽到對方對着一衆好友講,“死也不會向宮藏低頭,死也不會回去的。”
宮藏知道了,連自己的名字都是禁忌,他做得越多,給許寶愉的傷害和恐懼就越大。可他實在不放心看許寶愉就這麼跌進現實的泥沼,毫無準備地迎接生活的錘煉。
飛機降落時,要先在跑道上高速滑行一段距離,然後才晃晃悠悠地淩空。宮藏甘心成為那一段跑道。
他甘心被碾壓,被磋磨,然後被抛棄。許寶愉有他自己的藍天要奔赴,宮藏則甘願陷入地面,被永久地遺忘。
可偏偏,夢魇總是殘忍的。
他回到這晚的車上,許寶愉的眼睛亮亮的,撺掇着他像自己一樣呐喊。
宮藏卻發現,自己怎麼都喊不出聲音。
這時候,許寶愉把車停在高架橋的中段,兩個人困在車裡。
許寶愉突然笑了一下,然後對着窗外喊,“宮藏,你為什麼要騙我?”
因為震驚,也因為羞愧,他全身僵硬,無法動彈。
“騙我好玩嗎,看我被你耍的團團轉,你是不是偷着樂呢?”許寶愉眼眶一紅,哭了。
他哭着問:“宮藏,你為什麼要騙我?”
他又問:“你到底是誰啊,你沒有名字該多好,你沒有存在過該多好……”
許寶愉哭得很傷心,把他那張好看的臉哭花了。宮藏很想幫他擦淚,或隻是遞一遞紙巾,就像那晚在會所衛生間裡一樣。
可他動不了。再一定睛,他的身體已經被鋼釘穿透了,他被死死釘在座位上。
高架橋上突然間熱鬧起來,有很多車經過他們。那些車忽然降下車窗,裡面坐着的都是他認識的人。
宮誠榮,張随,他公司的同事,他大學的同學……所有跟他相關的人都來了,他們用失望且鄙夷的眼神看着他,又用同情的眼神看看許寶愉。
終于,許寶愉哭夠了,打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