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未九被吓了一跳，腦袋咚地一下撞上車窗，他捂着頭偷偷呲牙：“沒什麼。”

賀雲堂道：“我剛巧認識一位呼吸科的專家，已經聯系過了，下周可以給她做手術。”

謝未九頓時受寵若驚：“不不不，這怎麼好意思呢。”

賀雲堂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他隻是想，對你兒子好點，這樣以後你要是想對我下手，起碼還能摸着良心猶豫一下。

他笑了下，解釋：“我和小謝總投緣，權當賣小謝總一個面子。”

謝未九撓頭。

被領導誇了應該怎麼回話？謝未九瘋狂戳系統：“他這話我應該怎麼接？我哪兒有這麼大面子讓主神幫忙？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救救我快救救我！”

反派：“他現在不是主神，你是他領導，你可以說小賀幹的不錯，繼續努力。”

謝未九：“？”

反派沉思：“不夠？那你再給他加個薪？”

謝未九被反派這句話說得頭皮發麻，連看賀雲堂的勇氣都沒有：“賀總太客氣了，裴斟還沒簽約呢，您給我個賬戶吧，我來付錢。”

賀雲堂卻輕描淡寫地繞開了這個話題：“我問過她的情況，還不算太糟，治愈的可能性很高，你不用擔心。”

“我沒擔心……”謝未九底氣不足。

“那怎麼一直悶悶不樂？”賀雲堂問，“這一路你都垂頭喪氣的。”

謝未九：“……”

謝未九歎氣：“我就是覺得……”

他想了下，斟詞酌句地道：“賀總，假如說我想寫個劇本，就寫主角父母雙亡，曆經磨難之後遇到了真命天子，最後事業愛情雙豐收。”

“可我覺得，如果這個故事變成真的，在另一個世界裡真有這麼一個主角的存在，他會願意接受這樣的人生嗎？或許比起這個結局，他更希望家人平安呢。”

賀雲堂沉吟一瞬，忽然明白過來謝未九這一路在煩什麼。

他投資過穿越劇，劇本裡穿越的人融入新世界大多都需要一個過程，謝未九現在正處于這個階段。

放不下自己的作者身份，卻又把自己擺在和這個世界原住民同等的位置上，以至于無法自洽，左右為難。

他道：“或許創作者都有這樣的想法，覺得筆下的主角都在另一個時空裡生活，可我不覺得一個人能有這麼大的能量去影響一個世界的發展軌迹。”

謝未九不高興：“作者都不相信角色真實存在，有他們自己的靈魂，那怎麼可能寫出好故事。”

“我不是這個意思。”賀雲堂失笑，“陸遊有句詩，說的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比起你說的劇本衍變成一個世界，我更傾向于是某個瞬間，你的思維和那個世界同頻，窺見了某個人的人生，然後把它當成靈感寫成故事。”

他道：“在我看來，并不是你的作品造就了主角的苦難，而是靈魂曾與他的苦難共鳴。”

“所以不要讓自己背負這些不必要的罪惡感，即便沒有你，他們的人生也不見得會有多圓滿。”

謝未九感覺他說話有點難聽，但莫名的，他好像沒那麼不開心了。

主神的話，即便是失去記憶和神力的主神的話，肯定也是有可信度的。

就像他說的，也許是現在身為賀雲堂的主神，和真正的主神産生了共鳴，所以才會對他說出這些話。

像是在印證他的猜想，反派也開口安慰他：“主神說的是對的，雖然也有不曾存在的世界因為作品而被創造出來的例子，但非常少。”

“它需要完整且合理的世界觀，足夠多的讀者相信故事真實存在，當讀者的信仰之力強到可以打破位面壁壘，主神才會将這個世界創造出來。”

“而現在的世界之所以被歸類于文學衍生，是因為它的位面壁壘并不穩定需要修複，世界線彙總為小說可以方便宿主理解。”

謝未九一時間心情複雜：“你直接說我是個設定不全的撲街得了。”

“我還有個問題。”謝未九凝重地問，“如果這個世界本來就存在，那裴斟還算我兒子嗎？”

“從生物學的角度上來講，你們兩個本來就沒有血緣關系。”反派說，“但你為了改變他的人生而來，本來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謝未九，“我真不是個合格的爹。”

反派默默縮了回去：“那你還是當我沒說吧，主神在看你。”

謝未九看向主神，想起他和自己說了什麼，扯扯嘴角，勉強笑了下：“賀總這麼說，我就當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