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雨和舒越碰杯,咽下微涼的彩虹色飲品。舒雨注視着舒越,對方閑适卻又沉默地叉起一塊淨水蔬菜、又一塊無酸營養肉。他終于忍不住問:
“今天是什麼值得慶祝的日子嗎?”
正方形餐桌上,全部是星城特供水印的高級制成菜品。
唯一一盒産自灰城的例外,是舒雨面前的風鈴巷機打蛋糕。入口松軟又有韌性、味道甜而不膩,商品介紹名牌寫的是舊紀桂花的清香。雖然概率上而言,去購買的顧客沒有人能聞到儲存在機密實驗室中的滅絕植物氣味。
從平行街到風鈴巷需要轉三次慢速公交車。隻是采買餐桌這二人份的食物,就需要花費半天時間。
舒越說:“是你自己選的日子,還要問我嗎?”
舒雨一頭霧水。未經睡眠的大腦颞葉?激活艱難,他思考良久也想不起這個日子的特殊之處。
“想不起來也無所謂。”舒越給他重新倒滿杯,“那就當成是随機驚喜吧。不好嗎?”
“好啊。”
舒雨勉強笑了笑。
自從那天例行檢查後,舒越不期然地陪他參觀藤蔓站台,陪他練舞——後來又陪他上過一次聲樂課,舒越的脾氣也出人意料地收斂了。舒雨不再過問舒越偶爾的消失,一味埋頭當鴕鳥,享受來之不易的甯靜時光。
如果不是費爾南多給的時限太短,他本可以循序漸進地讓舒越了解。
雖然舒雨知道循序漸進不過是他自欺欺人的想法。他永遠等不到完美的時機。
要說嗎?應該不會太惹他生氣吧?
不要再犯相同的錯誤。
冷靜一點。他隻是轉述費爾南多的提議。他可以和舒越成熟理智地進行探讨。
但是……要是起反作用怎麼辦?他會毀掉這天嗎?
層出不窮的念頭相互打架。舒雨盯着眼前精美的食物出神,和映視廣告中一般鮮亮的、引人食指大動的菜肴,卻像是潘神的盛宴。
“喂,在神遊什麼?”
“沒什麼。”
“真是笨蛋。”舒越低聲說。
舒雨吃了兩口最喜歡的甜點,機械地咀嚼,下咽。團狀物從食道滾落的途中,仿佛帶動着内髒痙攣。他向舒越描述過的沁人心脾的芳香,像毒素毫無阻礙地滲透。
“怎麼了?”舒越察覺到舒雨越發嚴重的古怪。他本來想忽視的。
“我要和你坦白。”舒雨放下餐具,直視舒越。
“‘坦白’?做什麼這麼緊張?”舒越眼帶笑意,“我有這麼可怕嗎?難道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舒雨小幅度搖了搖頭:“前段時間,我認識了費爾南多,暮星-衛理公司的高管。”
“哦,我知道。”舒越的腕帶終端震動,他低頭處理。
“你知道?”
“他利用你拍照宣傳,我看到了。”舒越冷笑一聲,“在邊緣論壇自導自演,真是令人作嘔的精明。”
“對我來說無所謂嘛,不要在意。”舒雨忙說。
“你認識誰和我無關,别被騙就好。”舒越擡眸掃了舒雨一眼。
“還有……”舒雨抿了抿唇,語速加快,“我是想和你商量有關他的另一件事。”
“我也想告訴你一件事。”舒越忽然同時開口。
好似劊子手打了個噴嚏,舒雨提起的一口氣洩下:“你先說。”
“不,你先說。”舒越執意道。
“那……那好。”舒雨又深吸一口氣,每吐出一個字都密切觀察着舒越的表情,“費爾南多先生與我提出,簽訂B級婚姻契約。不是真的結婚,隻是一種合作的形式。他說我可以幫助他參與競選。你覺得……我要答應他嗎?他的契約精神還是很強的,隻要合同沒問題,我們能得到很優厚的回報。”
舒越一言不發。他的面部肌肉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動,仿佛一個剛凝固的注膠雕塑。
舒雨不知道該不該再繼續解釋。他發覺自己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婚姻?”舒越蓦然開口,重複,“婚姻。”
“你知道什麼是婚姻嗎?”
“是B級婚姻契約,我咨詢了我在JuneJuno集團的對接人,她說完全可以規避……”
“舒雨,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舒越并沒有擡高聲量。但這樣刻意的控制足以讓舒雨心髒絞緊。
風險。舒雨默默咽下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