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在蘇家,公認脾氣最不好的人是蘇靜,尤其是準備重要考試競賽前,整個人會像一根緊繃到極緻的弦,一碰就炸。
這種時候,除了爸爸和弟弟不在乎,蘇安、媽媽兩個,對姜靜說話,都會小心一點。
但現在,這個不能碰的人換成了蘇安。
忙碌的姜女士昨晚沒有回家,但派了團隊早餐後來接兩姐妹,蘇安沉默的上車,全程都在低着頭,對着手上的文件夾碎碎默念。
姜靜欲言又止好幾次,還是沒忍住:“還看啊?這麼點東西,你一晚上還沒背下來?昨晚上玩遊戲了?”
蘇安沒聽見一樣沒有反應,可膝上攥着文件夾的手指越更加用力。
她聽見了,隻是沒辦法回答。
采訪内容的确不多,注意事項、模拟問答,加起來也就是兩張A4紙張,一晚上的時間,足夠蘇安背得滾瓜爛熟,一字不錯。
可這一點沒有緩解她心裡的擔憂焦慮。
蘇安從來就不是一個擅長應對社交場合的人,從小到大,家人朋友對她的評價就是内向、不愛說話,過年、聚會,場面上永遠是沉默畏縮的那個,甚至還沒有幾歲的弟弟落落大方。
生意人,對這樣的性子更看不上,爸爸就曾經罵過,說她這叫狗肉上不了席。
這樣從小到大的指責,讓蘇安對春節聚會都有一種天然的畏懼和抗拒。
更何況今天要面對的現場記者采訪!
現場發言,臨場應對,儀态神情,人與人的交鋒,鏡頭下,哪怕隻是幾秒鐘的停頓遲疑,目光閃躲,都會被精準收錄,再經過直播、網絡,層層轉播,擺在成千上萬人面前。
競選期間,媽媽的每一場活動、每一次演講,都是團隊精心策劃,一步步瞄準支持率的。
這麼多人的心血,這麼長時間的準備,萬一就因為她的上不得台面被影響呢?
蘇安指尖因為用力變得蒼白,雖然眼睛還盯着文件夾,但腦子裡卻是雜亂的一片,明明出門前還在提醒自己要擡頭挺胸,要微笑自信,這兒會卻覺着臉都硬成一團,渾身都是僵的。
蘇安一直低着頭,姜靜倒沒發現妹妹的不對,還在安慰:“沒背下來也沒事,随便答兩句,能到場的媒體都是自己人,咱們就是走個過場,說不定現場時間不夠,都沒人和咱們提問。。”
蘇安擡頭:“真的嗎?”
姜靜吓一跳:“哇你黑眼圈怎麼這麼重,為了背題沒睡覺?天啊,媽這次競選都不一定能成,咱家根底淺,這次八成是個陪跑,給下次積累經驗而已,你不用這麼拼吧?”
聽了姜靜的這話,蘇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副駕上來接她們的工作人員就先歎了一口氣:“唉……姜靜你可真是老闆的親女兒。”
姜靜像是才發現還有别人,縮縮脖子,笑嘻嘻認錯:“開玩笑開玩笑,宋助理你這麼優秀的人才,肯定不會告狀的是不是?”
說話的宋助理,是一位帶黑框眼鏡,五官普通的青年男性,之前坐在副駕沒開口,一點不引人注意,一說話,就能聽出幹練的專業氣息:“打小報告不屬于我的工作範圍,不過這種影響士氣的話如果再被别人聽到,我就要向老闆建議,對女兒進行特訓了。”
姜靜保證不再亂說喪氣話之後,宋助理又從後視鏡裡看向蘇安:“不過姜靜也沒完全說錯,今天的主角是姜議員,你們隻是順帶,不需要多麼完美的表現,全程帶耳機嚼口香糖,當叛逆小子不理人都行,大西崇尚自由個性,我們的公關團隊也不是吃白飯的,不用緊張。”
最後,宋助理又開了個玩笑:“當然,能不出動公關最好,你們的媽媽、我的老闆生起氣來,還是很吓人的。”
一段話說的避重就輕,今天的主角是的确是姜定芳,但在姐妹兩個媒體前的第一次出場,重要性也絕不是這麼輕描淡寫。
西國固然崇尚自由,但叛逆灑落是個性,恍惚麻木就不行,會被人攻擊姜議員作為母親是否合格,甚至懷疑孩子在家裡遭受過虐待。
不知道怎麼了,老闆小女兒的狀态,從上車開始就不太對,宋助理這樣說,也隻是想用自己的專業性盡量開解,讓孩子放下後顧之憂。
察覺到對方的真誠和專業,蘇安緊攥的手指略微松開了一些,認真開口:“謝謝。”
宋助理笑了笑:“不過姜議員的競選理念是倡導女男平等的,如果回應,就需要注意一些用詞,比如boy這個單詞,最好不要出現,用男性或者先生都更合适一些。”
這個話顯然是對姜靜說的,因為宋助理說這話時,還特意側過身,對向了姜靜的位置。
姜靜看出來了,有點不高興的念叨:“不就是有點不正式麼……”
她覺得宋助理有點大驚小怪。
宋助理挑眉:“你們就沒有奇怪過這個boy嗎?西語國家就算了,大東明明都不是一個語言系統,為什麼也要好好的摻合一個單詞?”
姜靜睜大眼睛:“為什麼?”
蘇安也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