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葭遲疑片刻。隻是一批魚罷了,兩倍的價錢其實也不多,但能從餘富手裡榨取的好處差不多已經到頂,再漫天要價,這個奸商真得急眼了。
她宣傳常家飯館的目标已經實現了一大半,此時順勢功成身退也好。
于是,她攤開掌心:“承惠四錢銀子。”
“你可說到做到。”
餘富長長吐出一口氣,臉上懊悔和如釋重負交錯閃過,領容葭到櫃台邊稱了銀子,送瘟神似的将她送出門。
臨走之前,容葭回了一次頭,見小馬也在望着自己,便暗暗對他遞了個眼色。
四錢銀子其實也就是個碎銀塊。容葭收下後随手給了羅良材:“羅叔你先收着。”
羅良材歎道:“姑娘真是好口才,把那掌櫃氣得臉紅脖子粗的。”
容葭笑了笑。出了天香樓,她發覺自己攤位前的客流量已經減少了很多,也不見原見月的身影,隻有羅媽守在攤位前。
容葭走過去,發現盛湯的鍋已經空了,一個敞開的小木桶卻散發出無比誘人的奶油香氣。
爆開的糯米和白米呈現桂花般的外型,瑩白香甜,那味道立時勾起了容葭對現代電影院的回憶。
是香脆米。
這東西之所以直至中午才被送來,是因為容葭特地請常濱去替他尋找一樣東西——牛乳。
沒有黃油做基底,爆米花的風味會大打折扣,容葭思來想去,決定折衷加入一些奶油。牛乳長時間靜置後,從上層撇取的物質勉強可作為淡奶油使用。這個時代的牛是農耕資産,人們也罕有飲用牛乳的習慣,這風味自然陌生又新奇。
除此之外,還有通過熬煮蔗糖,通過美拉德反應制作出的焦糖,那時至今日還無可替代的香氣進一步給這罪惡的小零食加了碼。
香脆米的本質是焦糖奶油爆米花,若按健康系數打分,它恐怕不能及格,但走過路過,誰不會想抓一把呢?
魚已經發完,現在圍在攤位前的人,都是被同樣的心情留住的。免費的香脆米發完了,剩下的羅媽沒得到指示,不知道該不該賣。
“姑娘,剩下的香脆米能賣嗎?”一個年輕婦人問容葭,“我想帶些回家給孩子吃。”
“我弟弟那個大饞小子也是,一定喜歡這個。”
“姑娘,你别贈送了,我有錢買,都給我行不行?”
“當然不行!這麼多人等着買呢!”
容葭胸口湧上一陣欣慰。鄉親們多淳樸啊,隻要有好吃的,籠絡起來根本不困難。與此同時,強烈的困倦也湧了上來,掐指一算,她有兩天一夜沒合眼了。從昨天清晨的垂釣比賽開始,發生了不少事,她都用了全副心力去處理,□□上疲憊不說,精神上的消耗更大。
事情告一段落,應該收攤回去歇歇了,金錢雖好,生命更寶貴,人畢竟還是要可持續發展的。
她先對羅良材道:“羅叔,你去常家飯館叫兩個人來,把攤位撤掉,東西全都拿回飯館去。“
接着開口安撫面面相觑的衆人:“先謝過各位的厚愛……”
忽而有個聲音粗厚的冒了出來:“你的東西我全要了,包起來。”
包括容葭在内,衆人都是眉頭一皺,朝聲音的來源望去。但見一個壯實漢子走上前來,臉上帶着刀疤,比挑事的還像挑事的。
容葭不知這人的底細,但見他嘴角下垂,神情蠻橫,不敢随便回絕,扯了扯嘴角,委婉道:“這位大哥,承蒙看得上小店,隻是前面的客人也要買,還需講個先來後到。”
刀疤臉重重“哼”了一聲:“少扯這些!”
他眼神兇惡,從每一個排隊的人臉上掃過去:“你們還要買嗎?”
許多被他盯住的人立時白了臉色,低頭避開。甚至有個别人不願惹麻煩,索性退出隊伍離開了。倒是頭一個想要買香脆米給孩子吃的婦人咬了咬唇,想到自家女兒的臉,仍是不舍得走。
那漢子從袖中掏出一小吊銅錢,丢在容葭的攤位上:“這些夠不夠?”
對于這種自說自話、強買強賣的人,容葭也動了真怒,卻沒有硬碰硬。的資本。
都說和氣生财,對方要是動手了,推倒攤位、打傷了人,吃虧的還是容葭自己。何況,這人說不定也是餘富的雇傭兵。
這人見容葭臉色沉沉卻不說話,啧了一聲,自行去抱那桶爆米花。
“住手!”
同一時間,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男聲聽起來二十來歲,聲音的主人卻是一張容葭從未見過的面孔。
男子劍眉濃密,一雙明亮微微下垂的狗狗眼,梳着整齊的發髻,着講究的衣裳,頗有幾分世家公子風流俊俏的風度。
見容葭看到自己沒有一點反應,男子臉上浮現些許尴尬與不滿,但還是走了過來,護在容葭身前。
“容姑娘還沒說賣,你不問自取,豈非是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