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簡沉默了。

這次黎無故輕輕掙了一下自己的手，很順利地就拿了出來。

她不後悔自己問出這些問題，但她對自己居然還會對李簡心存希望，而感到可笑。

其實她能理解李簡對她的這些獨占欲。

因為在上高中以前，她也沒有什麼朋友，所以她特别能理解李簡的感受。

也許，在學校裡，他們的接觸并不多。

但當兩人獨處的時候，他們永遠可以放松地隻做自己。

李簡不用戴上“完美”的面具，而她也可以表露出自己沒考到第一的傷心，而不會被人說裝。

這種獨屬于他們的時刻，就像是隻有他們兩人知曉的秘密一樣。

這種感受很特别。

就像她會在聽到别人談論李簡時會心一笑，想到李簡截然不同的一面。

她把這種感覺當作喜歡。

而李簡則用“喜歡”來換這種時刻。

黎無故其實是個很難憋住話的人。

不然也不會在察覺自己喜歡李簡之後，就立刻報了和李簡不同的學校。

并且刻意遠離李簡。

因為她很怕被李簡看出來她喜歡他。

那個時候的黎無故沒有現在這麼堅強。

李簡是她第一個喜歡上的人，又是她唯一的朋友。

怕失去朋友，也怕被拒絕。

很奇怪的心理，明明要一直躲着不見也會失去他。

但她就是無法坦然面對。

黎無故現在還記得，在那個李簡承認她是他女朋友的那個下午。

初中同學離開以後，文具店的貨架前面。

他們誰也沒說話，沉默地選擇自己想買的東西。

李簡沒有解釋為什麼要那樣回答，黎無故則不知道從而問起。

直到結賬以後，走出了文具店。

黎無故記得，那是五月的一天，氣溫剛剛熱起來。

那天早上剛剛下過雨，下午卻又曬起了太陽。

出門的時候，黎無故怕冷，多穿了一件外套。

兩人走在路上的時候，太陽曬得她額角微微出汗。

她在離文具店幾百米的時候，停住了腳步，拽住了李簡的袖子。

李簡便也停了下來，但他沒有回頭。

黎無故看着李簡圓潤的後腦勺，用另外一隻手扶了扶眼鏡。

鼻托劃過鼻梁時，有汗水冒出後的輕微阻塞感。

攥着李簡衣料的手指有些發顫，但她的聲音卻是平穩的。

她清楚地聽到自己說：“李簡，我喜歡你。”

她其實不知道自己要得到什麼答案。

這句話甚至不是一個問句。

她可能是想要一個肯定，一句“黎無故，我也喜歡你，所以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但都沒有。

李簡說：“嗯，我知道了。”

然後他抓了抓頭發，轉過頭來，笑容一如往常地肆意輕快。

他說：“好熱啊，我們快走吧，我今天去你家吹空調好了。”

這是他們那短暫交往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唯一一次關于“喜歡”的讨論。

被李簡輕描淡寫地揭開過後。

黎無故甚至在後來，李簡消失的那麼多年裡。

懷疑過，是不是他們并沒有戀愛，隻是她單方面的誤會。

李簡的那句“知道了”就隻是知道了。

沒有别的任何引申含義。

所以李簡才會在離開的時候，連句告别的都沒，連一點的信息都沒有留下。

可在那個青澀的年紀裡。

他們又的确牽過手。

接過一觸即分的吻。

和别的少年情侶沒有任何區别。

直到他們重逢。

李簡說：“黎無故，我們複合吧。”

黎無故才确定。

哦，原來他們真的交往過。

原來她曾經真的是李簡的女朋友。

但那又如何呢？

八年的時間太長。

所有曾經該得到答案的問題，早已模糊不清。

所以，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

李簡的眼眶還是紅的。

但黎無故的心中卻再沒有任何的情緒泛起。

“就這樣吧。”黎無故平靜地說着，“其實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了，不管以前怎麼樣，隻要你願意，我們依舊可以是朋友。”

說完以後，黎無故等着李簡的反應。

她希望這頁就這樣翻過去。

她真的不恨李簡，有什麼可恨的呢？

又不是小說裡的什麼虐戀情深。

她有她的目标，有她想要做的事情。

所以她沒有精力和李簡耗着。

等了一會，李簡卻并不說話。

黎無故的耐心告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