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于渠,蟲鳴三月。
京城,再次複寵的夏淑妃坐在皇後宮室,慢條斯理地為昏睡中的喂藥。
皇後已昏迷二月有餘,醫術最精妙的幾位禦奉都不敢說明有何治療方案。
夏淑妃當初聽聞這個消息,快活地在妝容上再添一抹鮮紅花钿。
此時她聽着小宦官遞來的消息,輕哼着小曲,拿起一抹白帕給皇後擦拭唇角的藥液。
她當然沒有在皇後所用之物上加任何東西,沒有這個必要,現在的情況對夏書柳而言是最好的。
武毅帝想用她這個沒有實際依靠的夏家人壓制太師黨,太師黨見夏家軍群龍無首認為她沒有威脅,她現在是最安全的狀态。
若是真的聽從武毅帝暗示,對皇後下殺手,那麼最後死無全屍一定是她。
不過,現在她有另一個籌碼—孩子,夏書柳已經懷有三個月的身孕,武毅帝為此将自己封為淑妃。
真沒想到啊,武毅帝戰戰兢兢地防備妻妾懷孕,為此不惜下毒,到最後發現自己已經被下藥閹割,他這輩子就隻可能有皇後和她腹中這兩個孩子。
不對,皇後這個孩子還不一定能生下來,夏書柳撥弄耳邊的南珠挂飾,笑吟吟地望向皇後,眼中滿是感激。
你瞧,為了保住這僅有的一個孩子,武毅帝方才又清算了一名太師黨重臣,叫什麼來着,好像是汪林峰。
室外的毛毛細雨不知不覺間便大,雨聲漸漸喧嘩,不一會喧嘩中夾雜着侍女宦官的呼喊。
一旁的侍女問到:“淑妃,可需派人詢問何事發生?”
夏書柳搖頭示意侍女莫要輕舉妄動,側頭細聽,模模糊糊傳來的,是刀刃相撞的聲音。
她驚若呆鹿,這可是皇後的晏清宮,怎會有兵刃之聲。
夏書柳快步沖到宮室門前,撥開一旁戰栗慌張的小宦官,寒冰似的眼神掃射室内衆人,低聲道:“噤聲,莫要大驚小怪。”
轉身将要開門,突然反應過來,不能打開,萬一真是宮變,她開門便是首當其沖。
這裡是皇後宮室,她或許還能借皇後這個太師孫女的威名躲躲,但也不排除這些士兵會先沖向晏清宮。
她走到一旁的窗戶上,小心翼翼打開一條小縫,沉腰向外看去。
夏文柳鎮靜的面容瞬間扭曲,火……
到底是哪個混賬,竟敢在皇宮放火。
目光所至,都是熊熊烈火,她徹底打開窗戶,大雨漸漸停歇,雨聲掩蓋不住牆崩瓦裂的聲音。
黑煙袅袅斜飛,熱浪已經順風撲來,夏書柳目眦欲裂,她聞見了風中傳來的血腥味和熟肉味。
不好,火要燒來了。
身後傳來明顯的低泣聲,轉頭看,一衆侍者皆委頓在地,看着窗外的火焰連連悲泣。
夏書柳冷笑,她的皇後夢沒達成都沒哭,這一堆賤民倒哭起來,真是晦氣玩意。
她拔下頭上裝飾裝到前襟,翻箱倒櫃拿走皇後的金銀和裝飾精美的匕首。
走到茶桌前踢開她沒用的侍女——這是入宮後分配給她的人手,為人順從乖巧,可惜夏書柳看不上。
她心中像是有一注燃燒着的香,提醒她,快些,再快些。
夏書柳拿起水壺痛飲幾口,餘下淋濕幾張手帕,一張包在頭上,其餘藏在衣袖。
拿走桌上擺盤的全部酥餅,在衆人尚未有所反應時,向禦花園方向沖去。
那兒有水池和庭榭,火燒不到那裡。
夏書柳練過武,又擅長記地形,一路上東躲西藏,避開一隊又又一隊的士兵,悄然來到了蓮花池。
現在片片荷葉尚且短小,即使躲在底下都遮不住人,她看到不遠處的嶙峋假山,咬牙躲進裡面的空隙。
無論這些人怎麼打,她腹中可是未來的至尊,容不得半分失誤。
至于她怎麼确定赢的一定是武毅帝,而不是太師。
那是因為她幼時看過一個話本,過去十幾年的天下走向,和話本中幾乎毫無差别。
除了堂姐一家的變故,便是武毅帝更早登基帶來的連鎖反應。
前者是夏書柳設計的,後者更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