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像打翻的朱砂釉窯,橙紅的烈焰從雲絮縫隙裡噴湧而出。寅眉紫金廣袖翻飛,手指上的鎏金鈴铛随着搖晃,迸發出清越聲響。
“乾三連,坤六斷,陰陽雙生,魂依所指......”寅眉始終重複這一句話,伴随她的咒語,血橙色的天際在啟壇上方緩緩聚攏,正中心處的天空,更是火紅濃郁。
又是一陣波動傳來,比上一次更加猛烈,還隐約聽到了妖獸的嘶吼。啟壇下衆人被震動得身子趔趄,修為低下一點的口鼻直接被震出鮮血。
寅眉沒有撐住,她單膝跪倒在地,又很快起身,不知不覺中,她的眼睛裡流出紅色血液,與鼻腔、唇間的血液連成一條線。
常子明皺眉地瞧着情形,他預感不好,此次的妖獸怕是格外兇殘,對付起來棘手,先前去了一衆弟子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反而是兇獸的嘶吼越發嚣張。他喊道:“典禮停下!所有人進到大殿内躲避!”
寅眉倏然睜眼:“不能停下!”
“祭祀一旦開始,中途不能打斷!否則将會遭到反噬!”她眼神狠下來:“越是祈禱什麼,就越是得不到什麼!”
高台上的兩位貴婦人同時一慌。祭祀明面上是祈求國運昌盛,實際上是穿插了二人的個人願望。一個是想讓人清醒,再也不受幹擾;另一個......
劉韻慈盯着棠寄情,道:“聽相師的安排!”
常子明咬緊牙關,波動在持續傳來,時而小時而大。沒有辦法,隻好道:“修為低下的弟子護送陛下娘娘進殿!其餘人與我在此繼續!”
他推了一把棠寄情:“師妹,你快随着他們進去,你在這裡,我會分心擔心你。”
棠寄情被推得向柳疏心進了一步,她穩住身形,暫且放下心中無數疑惑,道:“等事情結束,還請師兄一五一十地告知我原因。”憑什麼就如此笃定她會沒事,為什麼在得知了猙獬的真實身份後卻不告訴她。
一切,等事情塵埃落定之後,她勢必要找到答案。
柳疏心又加了些修為穩固啟壇,他沒有看她,隻是在擦肩而過之時輕聲道:“屆時不用我說,你自己也能明白。”
畢竟她如此聰慧,短短幾句對話,就能猜到一些事情。
...
薄霧林。
狐妖随手又解決掉一個,她半人半妖,舔舐手背上的血液。地上橫豎躺了許多弟子,個個死狀凄慘。她的臉上濺了星星點點的血,胸口的傷口在劇烈的動作中猙獰破開,她捂住胸口,回頭道:“替你們解決了人,你和你娘最好不要騙我。”
男人一頭燦黃,發絲柔順,為了行動方便,他的頭發用玉冠束起,今日穿的是一襲紅色廣袍,像是什麼喜氣的日子,如此豔麗的顔色,在他身上非但不俗,反而身形越發挺拔。他不作理會,隻是遠遠瞭望,“繼續。”
狐妖一掌打在空中,對着啟壇方向發出波動。
“眼下已經有三百人,還差三十三人。”狐妖不相信道:“你确定他們都會來?”
“不确定。”他收回視線,輕飄飄地在狐妖面上落下,勾唇笑道:“但我确定,你再亂問,第三百零一個,一定會是你。”
“你!!!”狐妖氣急,她居然被一個小輩給威脅了,要是她的法器和修為還在,她定要打得他滿地找牙。
要不是為了增進修為,她才不會和這樣的妖獸合作。
“猙獬,你别得意,等今日之事結束,我們就是仇人。”
猙獬挑眉,沒有說話。
狐妖翻手露出掌心,慢慢朝着半空擡起。随着她的動作,被埋在地底下的棺材掙脫土壤,穩穩紮在地面。
以他們二人所在地為中心,棺材作圓形聚攏。三百三十三口棺材,全部顯露出來。
她再一推,棺材闆齊齊打開,超半數的棺材裡,都躺着屍體。裡面的人多是面目猙獰,像是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胸前留下巨大的爪印,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咽氣。
狐妖将今日殺死的人全部放進去,沒有合上棺材闆,她深深嗅了一口,随即古怪笑起:“來了。”
...
棠寄情和貴人們一起進了大殿,她戳破窗戶紙,一隻眼睛放上去查看外面的情況。
常子明道:“師兄,師姐,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還是要去看看,那邊究竟怎樣了。”
波若雪點頭:“相師還要多久?!”她對着啟壇上的人詢問。
寅眉額頭青筋暴起,她的嘴角隐晦地勾了勾,嘴裡再念叨幾句後,收了手,搖鈴聲瞬間停止。
寅眉很是虛弱的樣子,她小幅度地點頭:“祭祀禮已成。”
等她走下來後,衆人停下施法,啟壇轟然倒塌。
衆人召出本命武器,朝着波動的方向躍進。
寅眉拖着疲憊的身軀,慢慢走來大殿。大殿被施了結界,沒有口令,無法進入,是以她道:“還請為我開門。”
有弟子聞言,立刻打算給人開門,棠寄情下意識攔住:“等等。”
寅眉久等不來人開門,門外她的眼中有情緒流轉,一雙吊眼斜長,“還請仙者們為我開門。”
那弟子疑惑:“你攔着我做什麼?”
棠寄情也說不出原因,隻是她心中覺得奇怪,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隻能放手。
弟子念出口令,結界被打開。寅眉推門,門從外面被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