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管家用袖子擋着雨,跑了好一陣,等回過神再轉頭看,卻見人越聚越多,可應該在他身邊的小子卻不見了蹤影,雨聲太大,他扯着嗓子對小合道:“你看着晔哥兒沒有?”
小合剛剛也是慌亂,這會兒人醒了,差點沒出一身白毛汗,這要是陸晔有個好歹,他在主子那裡怎麼回話,還能活嗎?
“我,我去找找?”
陸管家哪裡敢讓他去,他年紀比陸晔還小,這要是再走出去也丢了咋辦?他繞了一圈找了個紀家的中年下人,讓他往回擠擠問問,看陸晔是不是被擠到了角落,與他們隻是走散了。
中年奴仆應聲剛想往回走,就聽見一個小兒在樹上喊道:“小陸管事怎麼回去了?”
“什麼!”陸管家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小合同樣也聽得真切,這孩子到底要做什麼?
“不好!泥!泥湯下來了!快上房頂!”
身旁的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先将孩子們送上粗壯的大樹,讓他們能爬多高爬多高,剩餘的青壯帶着家人們都爬上了房頂,陸管家也同樣和其他仆人找到相對高的屋頂,所有人等待着大自然的審判,他們已經做了他們能做的所有,接着就是盡人事聽天命。
一道閃電直奔而下,所有人在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後,世界都安靜了下來,雨聲消失了,風聲消失了,連洪水的波濤聲也不見了。
世界變成了一片白色……
陸管家在昏迷之前還想着,陸晔到底去了哪裡。
京城午後的陽光正好,初秋的天氣在京城裡是難得的溫度适中,氣候宜人,就在人吃飽喝足昏昏欲睡之際,一人匆忙從外跑了進來,一路繞過回廊魚池,花房涼亭,直直入了後宅,路上見他的奴仆紛紛躬身行禮,可他壓根沒時間回話,隻是揮揮手,就撩開珠簾進了内室。
“怎麼着?天是要塌了嗎?”
熏香袅袅,淺衣飄搖,蘭清越慘白着臉靠在軟枕上,一口一口灌着藥湯,仿佛不知道苦味。
“主子,梅村來信了。”一向不正經的燕一難得一臉嚴肅的送了信來。
蘭清越先是眼睛一亮,而後咳了兩聲,一張慘白的美人臉染了些許嫣紅:“怎麼樣?她可是願意來了?”
燕一沒有說話,隻是舉着信低着腦袋。
蘭清越捏住藥碗的玉手越來越用力,而後往案幾上一放,他垂下濃密的睫毛,遮蓋住慌亂的眸子,緩上一緩才接過那封信。
信是小合送來的,前面長段的請罪,之後才是信的重點,梅村遭遇洪水泥石流,十幾人喪生,幾十人受傷,房屋倒塌無數,以及……陸晔失蹤了。
“什麼叫做天崩地裂之後,她人沒了?”平靜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燕一回話:“屬下去問了,說是那一日泥石流眼看要覆蓋村落,後從天上降下巨雷,将地面炸開一個大坑,大部分泥石流落入坑中,這才讓村裡一部分人活了下來。”
“雷電能炸出大坑?”蘭清越嗤笑,也就是這些無知的百姓好糊弄。
“主子……”燕一擔憂的看向本就身受重傷的蘭清越,分明前幾日還很傲嬌的吩咐人整理出一個院子,院子裡什麼都要上好的,就連床鋪都要他親自去試過才能留,明兒還約了裁縫鋪子的人要給那位小姐選花樣制裙钗。
“怎麼了?”蘭清越再擡眼,連一絲異常都沒有了。
燕一沒有說話。
“不過是個有趣的,沒了就沒了吧,虧我花了心思。”蘭清越将信扔進火盆裡,仿佛一絲留戀都沒有,“讓小合留在紀家吧,省得回來礙我的眼。”
燕一把頭低了下去,那孩子爹娘都在京城,就這麼扔在紀家,還沒有歸期沒有任務,指不定晚上在被窩裡怎麼哭呢。
“下去吧。”
似乎是疲倦了,蘭清越起身上了床,在聽見房門關閉的時候,他不顧傷痛,慢慢卷起身體,伸手将枕頭下的匕首抱進懷裡,那是他臨走想送給陸晔卻被退回來,還挂了穗子的那隻匕首,這隻匕首在那個人手裡保下了他的命。
“有什麼了不起的,好玩的人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