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有小厮擡進來了好幾個大水缸子,整整齊齊的碼在院子中央。
一院子的人看見這麼幾個大水缸都好奇的很,紛紛小聲猜測,這水缸子究竟是做什麼用處的?
小廚房的李廚子言之鑿鑿的對衆人說是腌菜的,侍弄花草的王媽媽說這指不定是種睡蓮的。
兩人各自有各自的理由互不相讓,聽得胡玥一陣發笑。
她躺在搖椅上翻看話本,偶爾瞥一眼圍攏在一處,還沒争出結果的幾人,嘴角揚起淺淡的笑。
其實筱思園也沒那麼無趣,這園子裡的人簡單,也都對她挺好的。
“王妃,王爺讓擡進來這麼多缸子做什麼?是要腌鹹菜麼?”
胡玥回過神,噗嗤一聲笑了,偏過頭對如意道:“我也好奇的緊。”
撐着下巴尋思了會兒,又吩咐道:“你問問管家能準備些荷花種子嗎?最好要黃色的,到時候栽進去一定很好看。”
“王妃,有黃色荷花麼?”如意撓着腦袋納悶道,“奴婢從未聽過有黃色荷花。”
“讓管家去找咯,天下那麼大,總會找到的。”
“是,奴婢一會兒就去。”
胡玥收回目光,重新低頭翻看着話本,看着看着視線又不受控地飄到那幾個水缸上,心底隐隐有了答案,卻又摸不着頭緒。
最後斜支着腦袋扁扁嘴,倒是要看看這人能翻出什麼花樣來,哼。
她這次是決意要把人為難到底了。
夜裡,胡玥窩在榻上,一面吃着果脯一面翻看話本,沒等來楚風蕭,倒是把自己看睡着了。
半夢半醒間就聽楚風蕭的聲音飄到耳邊,“阿念,我們出去轉轉?”
胡玥在夢裡皺了眉頭,樓蘭這個鬼天氣,白日裡豔陽高照,夜裡大風呼嘯簡直要吃、人。
她才不出去呢,胡玥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楚風蕭笑笑捏了捏她睡紅的側臉,唇湊近些貼到她耳垂,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畔。
胡玥不自在的縮了縮發癢的脖子,半睜了睡眼惺忪、含着火氣的眸子望他。
“我不要,外面太冷。”胡玥撅撅嘴回他。
兜頭罩下來的狐皮鬥篷替他做了回答,在胡玥即将抗議之前,楚風蕭已經打橫抱着人出門了。
淩冽的西北風吹到臉上時,胡玥瞬間清醒多了,她出自本能的甩給了楚風蕭一記惡狠狠的眼神。
這人根本就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嘛!真的是讨厭!
楚風蕭笑呵呵的把人放下:“乖乖在這兒等着。”
說着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轉身就往院子中間走。
胡玥打了個哈欠,白他一眼獨自站在廊檐下,手拉緊披風又給自己裹了裹。
眼神盯着楚風蕭從左邊的水缸走到右邊的水缸,看得沒趣,又仰頭望着天上若有所思。
天高雲疏,滿天星鬥,她好像尋到了答案。
“走,去看看阿念喜歡的星星和月亮!”
胡玥收回視線,楚風蕭已經走到她身邊,笑着拉過她的手。
心裡有了答案,和真的看見水缸裡的答案,是兩種不一樣的心情。
水缸裡倒映着滿天星鬥,是他送來的星月。
胡玥彎起嘴角,連日來心裡壓着的怨氣立即去了好幾分,呵呵笑出聲,斜嗔他一眼,心說,這家夥可真的會投機取巧。
楚風蕭低垂着頭,她面上歡喜映入他眼簾中,讨好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問道:“喜歡嗎?”
“算你有點小聰明吧!”
胡玥仰頭,在他漆黑的瞳仁裡看見自己彎起的眉眼。
她本就是為難,如今看着這一水缸的倒影又覺得自己實在是有點好笑,而他又陪着自己玩這種猴子捉月的事兒。
不知為何,鼻頭沒來由的一酸,眼淚便想往下掉。
胡玥匆忙轉過身裝作認真的欣賞星星和月亮,試圖掩蓋掉自己此刻的莫名其妙。
半晌才若無其事的開口問他:“這麼多水缸,你打算怎麼辦?要腌菜麼?”
也許是‘腌菜’這個想法真的很好笑,兩人相視一眼,默契的笑出來。
楚風蕭想到下午秦管家過來禀報的事情,很認真的回道:“就按着你的意思養荷花吧,我已經讓秦管家去尋了,想必是有黃色的荷花。”
前世,他知道她喜歡玫瑰,特意為她營建了一座栽滿玫瑰的園子讨好她,裡面不乏世間罕見的花草。
既是投其所好,胡玥自然是喜歡極了,卻偏偏為那園子取名叫玫園。
玫園,沒園,怎麼聽都不是什麼好名字。
楚風蕭不喜歡,總覺得這名字是在暗示他——他什麼都沒有。
兩人因着這園子命名的事情拉扯許久,後來總算是如他意,玫園改成了紅玉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