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過正式的大赦诏書,接受過百姓膜拜後,楚風蕭還有正事處理,胡玥則随馬車回了筱思園。
這一路上,胡玥心頭慌亂多過驚喜,人雖是回到筱思園,思緒卻是仍未從宣德樓上下來。
楚風蕭溫柔又強勢的把她真正的推到了和他同進同退的位置,再也不允許她拒絕。
他要她清晰的認識到自己的位置,要她明白,王妃的頭銜絕對不是兒戲。
再傻的人也知道自己是上當了,這一瞬,胡玥心思複雜難以琢磨,不知道自己該喜還是該憂?
換掉一身繁瑣禮服,穿回常服,胡玥心思散漫了,身子一軟癱到榻上沉沉睡去。
楚風蕭來時沒讓如意通傳,自己在外間暖熱了一身玄色外袍才輕手輕腳地坐到她身旁。
目光溫柔的注視着睡熟的小人,手下動作輕緩的撫過她的臉頰,惹來睡夢中人嘟嘴呓語的不開心。
他笑笑爬上榻,把人摟抱在懷裡虛虛的攬着,親昵的蹭着她的臉頰、鬓角。
胡玥睡夢中覺得臉頰癢癢,沒一會兒就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自覺地往他懷裡蹭了蹭,微閉着眼,“你怎麼來了?公務都忙完了麼?”
恰如其分的親昵動作讓楚風蕭心軟了幾分,聲音低沉帶着些微的暗啞克制道:“是啊,忙完了就想見你。”
胡玥被他的話逗笑,小聲嗯了下,手指細細勾畫着他胸口上的暗色花紋,好一會兒才鼓足勇氣仰頭,“今天我很開心。”
她真誠的話令他感到由衷的開心,眼底笑意更盛,心随着這話又軟了幾分,有那麼點得償所願的暢快。
楚風蕭思忖着剛想說什麼交心的話,卻是先被懷裡人搶白,“你不要驕傲了!我還和你不熟呢!”
楚風蕭漾在嘴角的笑僵住,嘴角抽抽,無奈的搖頭,“哎,是,我不驕傲,你如今願意親近我,我已經很開心了。”
話裡帶着些刻意流露的心酸,拖着懷裡的人又往上撈了撈扣在身前。
胡玥彎彎嘴角笑着窩在他懷裡,絲毫沒注意到他話裡的纰漏。
停了會兒又溫柔地蹭着他脖頸處小聲說:“阿蕭對我極好,我一點也不讨厭你。”
楚風蕭悶聲發笑,笑裡發酸,直覺得阿念實在是又善良又好哄,不願意見他失落,隻要對她好就能輕易的被滿足。
“對你好就夠了麼?你未免太知足了。”楚風蕭戲谑一句。
才不是,是因為那人是你,我才願意知足,胡玥是這般想着,開口卻假裝困惑道:“那要求什麼呢?你教教我呀。”
沒提防話裡是酸溜溜的。
楚風蕭不接話,把人壓到懷裡,目光出神的望着某處,是又想起了些往事。
他笑笑開口道:“我也不知道,不過阿念可以同我一起試試。”
“好呀。”
胡玥撐着身子起來,回的爽快,目光在他俊朗的面上一轉,轉了話題問他,“你今天是故意那麼安排的麼?”
往日他幾乎是恨不得把她藏起來,這次卻是正大光明的把她帶出去給所有人看。
她問的一臉認真,楚風蕭被揭穿心思也不好再隐瞞,盡量簡單的解釋給她聽,“是啊,孤的王妃總是要出去見見人的。”
今日的事從頭到尾都不是一件平平無奇的出行,而是他在向全天下人昭告着——他身旁,與他并肩而行的女子,就是他日後榮辱與共的王妃。
胡玥愣住,還有心思猜他之前瞞着自己的事或許是解決了?不過她沒問,轉念想起另外一件事。
普通官宦子弟成親尚且要顧慮門當戶對,何況眼前人是周朝冊封的異性王呢?
周朝沒落偏安在南面,可樓蘭卻仍是遵循周制,樓蘭王更是尊太平帝一句當今聖上,護駕勤王當仁不讓。
如今越過周朝皇室冊封她為王妃已經是逾越,而她的身世又是這般不清不楚,難免被人诟病。
一個失憶的孤女,也許有幾分容貌,可是那又如何呢?
這樣的一個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的偏愛,同他一起去惠山祭祖,又随他并肩站立于宣德樓上呢?
他的偏愛是如此的顯而易見,她想不明白。
這樓蘭王妃的重擔,她接不起,她心裡發虛,而更重要的是——她不願意阿蕭被人诟病。
她的心沉寂下來,目光漸漸黯淡,垂頭喪氣地斂起眸,很認真的說出自己的顧慮來,“您的王妃是個孤女。”
楚風蕭聞言面色一沉,他的阿念真的不笨,他的先斬後奏總歸是騙不過她的,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向來不計較門楣,哪怕胡玥是真的孤女又如何,他又能比她好多少呢?
幼年喪母,養于嫡母名下,少年随父從軍,戰場裡摸爬滾打,官場裡勾心鬥角,中間吃過多少苦,自不必說。
父親對他算不上親厚,兩兄弟之間,往往更偏愛楚宜北多些,他的努力在父親看來常常是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大行皇帝為撫平公主的兒子賜名楚宜北别有深意,依着樓蘭王喜愛撫平公主的程度,這樓蘭王的位置未必能輪到他來坐。
而他的阿念,自小有父母寵着護着,心思純良,機敏過人。從過去到現在,兩人之間,向來都是他奢求多些。
楚風蕭想着,面上浮起幾分自嘲,掌心溫柔地拂過她的眉眼,揉開她皺起的眉頭,笑了,“阿念,不必妄自菲薄。在我心裡,從來都是我高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