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
青山綠野之中,一片空地上圍坐着四人,旁邊有幾匹正在吃草料的馬,缰繩捆在樹上。方才說話那位公子五官精緻,錦衣繡裳、腰間佩玉,打眼一瞧便知出身富貴,不過手上拿着的餅破壞了些氣質。
此時,這位富公子正眼巴巴地看着空地後邊倚着樹幹的女子。
那姑娘生得俊俏,一雙丹鳳眼上調,英氣四溢,聞聲将手裡的地圖往旁邊少年手中一塞,半是無奈半是疲憊地問:“又怎麼了?掌櫃的。”
“出來之前就說過了,不要喊我掌櫃的,請叫我薛少俠。”薛明輝糾正她。
話音剛落,旁邊幽幽飄來一句:“不會武功的少俠嗎?真有意思。”
“江崇!”薛明輝雙目怒視身旁那人,隻可惜沒有一點威力。
坐在薛明輝對面那名少女一身淡藍色勁裝,慢吞吞道:“江先生,你不要這麼說掌櫃的,他還是會點功夫的。”
“就是就是。”聽見有人幫自己說話,薛明輝無比感動,連連附和。
他也是苦練了幾個月的,多多少少也是會點的。
江崇冷笑一聲,淡漠的臉上嘴角意味不明地勾起,道:“小盛年輕,你可不要帶壞孩子。”
薛明輝怒極,朝坐在盛元冉旁邊的紅衣女子道:“伏玉,你來評評理,我到底會不會功夫。”
伏玉臉色蒼白,在紅衣襯下更是白得半分氣色也無,一副神遊模樣,被點了名字才回神,看清現狀後默了一瞬,随後若無其事地接着擡頭發呆。
薛明輝陡然生出一種孤立無援之感,看了眼慢悠悠過來的白榆和竺晏,果斷扭頭對盛元冉道:“小盛,還是你最得我心,我要培養你當我的心腹。”
“不過一間客棧,還有這個必要?”雖相識多年,但江崇一直以來都很難理解這位好友的想法。
薛明輝瞪他,默不作聲把坐着的石頭搬到另一邊去。新位置在盛元冉旁邊,他情真意切對盛元冉道:“小盛,你可不要學江崇。”
盛元冉鄭重其事點頭,道:“掌櫃的放心,我一定聽你的。”
信步而來的白榆聽見這話,忙道:“小盛,不要什麼都聽、什麼都信,要有自己的判斷。”
“好,白姐姐,我會的。”盛元冉脆生生應道,完全将剛投奔而來的薛明輝抛之腦後。
不過薛明輝并未完全被人遺忘,白榆問他:“掌櫃的,你剛剛到底喊我做什麼?”
經她提醒,薛明輝終于想起來他之前要說什麼,道:“我是想問你,我們今天能進城嗎?已經在野外宿了三天了,再不能住進客棧,我就要長住醫館了。”
日頭已經西移,快要落到地面,金色餘晖灑在每個人身上。
白榆望向天邊,道:“如果按這個速度,明日日出之前就能趕到陵安城。”
他們一行人原在清溪鎮經營一家客棧,前段時日收到了客棧大廚于老的信。
客棧廚師是碧霞幫長老,後面因為幫内事務暫且回去了。他在信中邀請客棧衆人一起到碧霞幫來觀禮新幫主的繼任大典。同時告知了他們武林大會召開的時間地點。
武林大會是江湖十年一次的盛典,屆時會有來自天南海北的英雄豪傑,無論背景名望俱可參加,既是親友齊聚的好時機,亦是年輕一輩江湖人士成名的好機會。
薛明輝如今雖開着客棧,但一直對江湖向往異常,得知此事後心中澎湃不已,當即決定暫閉客棧、要攜客棧衆人一同前往參加。雖然過程有些波折,但他還是憑借自己的“人格魅力”成功說服了所有人!
于是,一行六人收拾了行李,買了馬匹,踏上旅程。因為武林大會還有幾月才召開,所以他們便打算先北上前往碧霞幫,與于老彙合後再南下參加武林大會。
幾人從清溪鎮出來,一路過了烏和城與平嶺郡,原本應該在昨天就抵達陵安城,不過因為薛明輝從沒在馬背上待過這麼長時間,第一天趕路後腰酸背痛、四肢出走,險些爬不上馬背;加之伏玉半月前受了重傷,不宜長時間騎馬,是以幾人走一陣歇半天的,以至于離開平嶺郡都三天了,至今還沒能進陵安城。
薛明輝長歎一聲,道:“那今日就這樣吧,咱們先找個地方休息,明日再接着走。”
其他人聞言毫不意外,雖然受傷未愈的是伏玉,但一直以來認為旅途勞累而喋喋不休的隻有薛明輝一人。
他們原先坐着休息的地方就在官道旁的空地上,現在要住一晚肯定是不能繼續在這了。
幾人收拾了東西,牽了馬,跟着白榆走,最後選了處近水的地方。
趁天還亮着,幾人撿柴燒火,又在四周灑了驅蟲的藥水。白榆和竺晏牽馬到附近河邊吃草喝水,雖然他們帶的有草料,但數量不多,現在有更新鮮的自然更好。
白榆在這邊看着馬。
竺晏拿一根削尖的木頭往水裡插魚,方便一會加餐。插上魚後他就順便在河邊清理了,将内髒都掏出來,刮淨鱗片,再洗一洗,然後回頭看白榆,道:
“師父,留它們自己在這吃吧,咱們先回去,晚些我再來牽。”
竺晏原是白榆友人的侄子,十二歲那年家中遇難,一族上下五十餘人隻剩他一個。後來白榆将他找到,并收為徒弟,帶回師門。
不過雖有個師徒名分在,白榆卻沒怎麼教過他。她收徒那會是風頭正盛,劍術頂尖的天下第一,幾乎是每隔幾天就有上門切磋的人。白榆不堪其擾,幹脆詐死退隐一勞永逸。至于剛收的小徒弟,則是托付給了自個師父。
直到開春時竺晏下山,來清溪鎮尋她,她才算是指點徒弟了幾個月,真真切切有了幾分為人師者的感覺,雖然不多。
白榆看他兩手各拎着兩條魚,算上帶的幹糧那些,估摸着能解決晚飯了,道:“也好。”
回到營地,火已經燒起來了。伏玉在旁邊一棵樹的枝幹上坐着,那裡可以看清不遠處官道上的情況。江崇拿着地圖沉思。聽見聲響,薛明輝和盛元冉一齊看過來
白榆和竺晏一過去,薛明輝就自發将魚接過來。
這些日子大多住在野外,薛明輝也學了點本事,撿柴燒火不在話下,常見能入口的菌子和果子也認了些,此外還同竺晏學了燒魚的技巧。
他此前沒下過廚,沒成想倒是有幾分天賦,從未将魚烤糊過,加之舍得放香料,烤出來味道還算不錯,後面被誇了幾句,便高高興興接了燒魚的差事。
竺晏一共抓了四條魚,現有三條置于火上,最後一條則是放進了鍋裡。
鍋是專制的小鍋,是江崇帶的,此外他包裹裡帶的還有幾個小碗以及調料,現在碗已經擺好了。
魚是最先燒好的,盛元冉用佩劍分給衆人,又朝樹上喊:“伏玉姐姐,快下來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