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正是藍花楹盛開的季節。
趙婉希一從書店走出來,就将耳機塞入耳中,踏着音樂的節拍,往家的方向走。
現在已是下午,太陽斂去光芒,懶懶地挂在天上,再經過茂盛的藍花楹的過濾,光斑落在地上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作為一座旅遊城市,除了以得天獨厚的自然風光聞名之外,茂盛的藍花楹也是這座城市的名片之一。每逢花開時節都能吸引不少外地遊客前來參觀,趙婉希遠遠地看見前面的街道有不少拍照打卡的人,于是沒有一點猶豫,趙婉希拐入了旁邊的小路,從這裡回家要稍微遠一些,但勝在安靜。
趙婉希從滿是教材的袋子中翻出剛買的那本推理小說,随意翻閱着,突然她的肩膀遭到一股重力的襲擊,在這股重力的驅使下,趙婉希手中的東西全掉到地上,耳機也被扯出,趙婉希能聽見非常小聲地音樂從耳機傳出,除此之外她還聽見了其他聲音——劇烈的呼吸起伏聲。
趙婉希踉跄了好幾步才勉強站穩,她擡頭便看見了始作俑者,正站在她的對面,是個高高瘦瘦的男生,頭發淩亂,嘴角眉骨都有傷,左邊的頭部受了傷,明顯的血迹挂在臉上。
趙婉希看着面前滿臉傷,半邊臉還在流血的男生,她眉頭緊皺,呼吸漸重,身體緊繃,雙手緊緊拽着裙角。
對面的男生搖搖晃晃地向前,趙婉希盯着他一步一步地後退,男生卻在散落的書面前蹲下,卻在下一秒竄進身旁的一個小巷不見了人影。一陣風吹過,地上的書頁被卷了起來,發出嘩嘩的聲音,飄飄悠悠卻始終翻不過那一頁,仍然停留在那一頁。
趙婉希仿佛聽到了叫嚷聲,這才緩過神來,一種無力感将她吞噬,她彎腰撿起地上的書,看到了落在書頁上的血滴,白紙黑字下那一滴血顯得格外紮眼,趙婉希不禁厭惡地皺眉,啪地合上書,她拍幹淨書沾起的灰塵,拎起袋子,轉身欲往前走,沒走幾步就被另一群人擋住去路,為首地打量了一下她,斬釘截鐵問道:“那個受傷的小子往哪跑了。”
趙婉希快速看了他一眼,慌忙低下頭,小聲說道:“撞了我以後往那邊跑了。”為首地順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她一眼,喝令身後的人朝那個方向追去了。
趙婉希也沒有騙人,确實撞了她,确實跑了,卻不是往她手指的那個方向跑的,她後頭看着那幫跑遠的混混一樣的人,又側身看向旁邊的小巷子,發現那個男生正站在巷子裡看着她,她微微蹙眉,轉過身子,頭也不回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好心情一下子消失,莫名的煩躁籠在心頭,趙婉希沒有注意耳機裡傳出的小小音樂,快步往家走。
她是知道他的,林靜川,他的同班同學。
溪川中學高一四班。
雖然是同班同學但是二人壓根沒有任何交集,連話都沒說過,不過已經升入高中快一年了,所以即便不熟悉也不至于連名字都不知道,更何況他還算“有名”吧。
趙婉希在班上就是個透明人,不上不下的成績,并不出衆的樣貌,也沒有什麼特殊才藝的加持,再加上并不活躍的性格,自然不會給多少老師留下印象,不過這對趙婉希而言并不算什麼壞事,她基本不會在課上被叫起來回答問題。
而林靜川卻與之相反,往往老師會忽略那些成績中等的學生,自然便會記住那些長居成績單頭部和尾部的學生,林靜川是尾部,除了成績吊車尾,他個子也高,坐在教室最後排,上課經常睡覺,連班主任的課也如此,所以他的名字常常是英語班主任課上的“高頻詞彙”。
除此之外高一運動會的籃球賽中,他憑借先天的身高優勢加上确實有點技術,帶領高一四班奪冠。并且在與高二年級的友誼賽中表現突出,讓不少人注意到了他。
當時籃球賽第一場比賽獲勝之後就吸引了不少别班的女生注意,有不少特意來看他打籃球的,被其他班的女生賜名“籃球打得很好的那個男生”或者是“四班很高的那個男生”。
趙婉希隻記得那幾天很熱,班主任卻強硬要求班上所有成員出席,為了所謂的班級榮譽感為球員們加油鼓氣,最令她絕望的是,她完全看不懂籃球,無法從中獲得任何樂趣,耳邊全都是各種加油呐喊的聲音,以及各種熱烈讨論的聲音,趙婉希隻覺得煩躁。
趙婉希對其的印象隻有這些,談不上好與壞,但是今天他突然以一種觸目驚心的樣子出現在趙婉希面前,趙婉希感到異常厭惡。閉上眼睛的趙婉希腦海老是浮現起那張臉,回憶像是幻燈片在腦海重映,她翻身下床走出卧室,去客廳倒了杯水,看到了桌上擺放的全家福。
趙婉希在擡頭望班牌的那一刻恍惚看見了站在班級後門處的林靜川,定睛一看還确實是他,趙婉希收假回來的那天注意到他空着的座位,看樣子今天是第一天返校。
林靜楚川正雙手插兜,校服襯衫松松垮垮地穿在他身上,斜倚在後門的牆壁上,趙婉希不明所以但也坦蕩地迎上了他的目光。這時林靜川卻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因為扯動嘴角牽連到了嘴角的淤青而不禁皺起了臉,使得這個整體還算和善的笑容顯得有些滑稽。眉骨那也還有創可貼,以及額頭,但是總體看起來得體多了,也似乎恢複得差不多了。
早自習鈴聲打破了這場莫名的對視,趙婉希移開目光走進教室,回到座位上。
五月的第三個星期迎來了五月的第一場雨,不由分說地占領了學校操場,将半個小時的課間操時間留給了學生。有人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有人相約冒雨前往學校超市,有人抓緊一切時間做題看書,也有人三五成群地嘀嘀咕咕地讨論着各種八卦新聞。
趙婉希獨自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雨水不斷地沖刷着玻璃窗,隔着雨簾她壓根看不清窗外的景色,但她仍舊盯着窗外,她不喜歡下雨天,不喜歡濕漉漉的感覺,而下雨就難免變得濕漉漉的。
除此之外還有……
總之要想說出下雨天的壞處,趙婉希可以說出很多。
這時候有東西砸到了趙婉希的椅背,她被吓了一跳,看到一個籃球滾了過去。她有些惱怒地回過頭,看到一個小個子男生正小跑過來撿球,當注意到趙婉希的目光時,他不痛不癢地說“不好意思。”
趙婉希并沒有從他的言語中感到絲毫的不好意思,同時她的餘光掃到最後排的林靜川正趴着睡覺,趙婉希周圍睡覺的幾個學生被剛剛的聲響吵醒,正不解地來回張望。
那個男生仿佛沒有注意到周遭厭惡的表情,相反他似乎為了吸引更多的目光,撿起籃球的他開始往講台運球,偶爾夾雜着一些誇張的運球動作,左右手來回交替,趙婉希看着分外可笑,但是他的做法确實吸引了大批目光。
講台最中間第一排一個梳着高馬尾的漂亮女生此刻也在看着他,右手放在桌上握着一支筆。男生此刻已經來到講台,他舉起球,跳起來做着投籃的動作。講台中間的那個女生站起來,平靜地說:“教室裡不允許打籃球。”
小個子男生并沒有将球抛出去他隻是做了個誇張的假動作,聽到那個女生的話後,他誇張地露出驚訝的表情,抱着球,說道“哎喲,班長大人你吓到我了。”說完對着與他同行的男生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