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是從小養尊處優慣壞的。
好在,遊夏的脾氣也不好,否則換個軟弱點的性子,真就被他唬住了。
但她此刻完全沒有因為屈戎的無禮傲慢而生氣,相反她異常地情緒平靜,正漫不經心地看着他。
“屈戎,你可能不知道,嫂子我這個人吧……”她半低頭,拎着手機若有所思地輕力敲了兩下額角,忽然笑了,
“訓練塔吊的時候,從來不喜歡喊倒數。”
屈戎被她說懵了,覺得她莫名其妙:“什麼塔吊?塔吊還用訓練?當那玩意是狗嗎?”
“就是狗。”她笑。
“不過,今天看在你家請我吃飯的面子上。”遊夏在這時擡起頭,睨着他的眼睛稍稍眯起,字音拖着慵懶調子,自若又勾人,
“要不我數一次,就當給你扔塊骨頭?”
屈戎這回聽明白了,卻像是聽到了什麼荒唐的笑話,“意思是,你在罵我,還想威脅我?”
他倏爾也扯起嘴角,痞氣腔調裡的譏諷意味不加掩飾:“遊夏,腦子給我放清醒點,别以為嫁給我哥就能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說着,他忍不住嘁聲冷哼,“你算個什麼東西?誰不知道你們遊家有錢的人不是你爸,是你那個小叔。”
話音落下時,樓道裡陷入片刻安靜。
屈戎說得沒錯。
遊氏家族以建築業立足廈京市四大名門之一。但家族核心成員關系疏散,内部幾度分裂,這都是拜遊夏那個在女人叢中求生死的老爹所賜。
别說名門圈子,廈京市但凡夠得上中産階層的都知道,遊夏的生父一輩子浪迹花叢,風流成性。前半生風生水起八方聚财,偏偏下半身守不住财,現金流期權固定資産,能掏出來的家底全散在各個“姨太太”手裡了。
這些年能當遊夏“小媽”的人,聚一起湊幾桌麻将局不在話下。
幸好上一輩出了個狠人——遊夏的小叔,遊聿行。
遊聿行上位後做的第一個正确決策,就是把爛色鬼哥哥踢出董事會。
後來集團幾經沉浮,全憑遊聿行一手撐起,真正靠自身實力力挽狂瀾,如今在四大名門裡站穩腳跟,其餘家族也敬他有加。
但也隻是敬他。
這份尊敬的光輝,還照不到遊夏這個表侄女身上。
一來她不是遊聿行的直系親屬;二來她是曾經集團罪人的女兒。
不管外人怎麼跟她表面交好,如何尊稱她為遊總侄女,心底更多的也是不屑,認為遊夏死皮賴臉沾小叔的光罷了。
因此,屈明殷才敢對她說話輕慢,試圖壓制她。
因此,屈戎才敢這樣目中無人,肆無忌憚。
隻是遊夏才不會在意這些。
大小姐的自信與生俱來。
“說完了?”女人眼尾笑意未減分毫,纖指靈巧輕轉了下手機,滑屏解鎖,低頭看着手機屏幕告訴他,“說的很好,我決定給你個痛快。”
屈戎:“?我看看你要讓我怎麼個不痛快法?”
這死女人,怎麼油鹽不進的,挑不起她的怒火呢。
“來,聽好,配合你演出的交響樂。”遊夏按下手機。
“叮咚”一聲。
屈戎的手機進來一條短信。
界面顯示:【您已成功申請凍結您名下所在我行的銀行卡副卡。】
“叮咚~”遊夏歪頭,模仿他手機消息提示的曲調。
伴随她聲音的下一秒,
“叮咚”,屈戎的手機再次響起。
【您已成功申請凍結您名下所在我行的銀行卡副卡。】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
……
連串的消息提醒像定時炸彈,在他手機上轉瞬爆發危機。
“等等!你在做什麼!?”少年阻止大喊。
遊夏笑哼:“接着奏樂,接着舞啊。”
屈戎猛地低頭在手機上瘋□□作,但是查閱的速度,遠不及銀行交易協議關閉的信息傳輸速度。當他一張張銀行卡檢查過去時,會發現屈曆洲給他的所有副卡已經被全部停用。
他不可置信地擡頭,呆了兩秒,随即氣急敗壞地吼她:“遊夏,你瘋了?!”
“诶呀不好意思。”遊夏玩心起來,眨了眨眼,裝着一臉無辜相,“剛才一不小心點多了,錯手把你的卡都給停用了,這下二少爺你可怎麼出去威風呢?”
“你!”屈戎氣得咬牙。
“不過,我說屈戎啊。”她突然斂起笑意,“你惹誰不好,為什麼偏要惹我呢?”
她單手環胸,另一手拎着剛剛的作案手機。
堅硬的手機方角用力戳開他的肩膀:“我遊家的家主是誰,跟你有屁的關系?你最不該忽略的,是現在我跟你哥哥的婚姻關系。”
少年被她的氣場威懾住,不由自主地往上層台階倒退上去一步。
遊夏跟着跨上去一階,手機更重地頂戳在他肩上:“你不用明白他出于什麼原因娶我,你隻要知道,他既然娶了我,那麼他的錢就是我的錢,你花他的錢就是花我的錢。我随手處理一下我們夫妻共同财産,你有什麼狗叫權?”
少年慌不擇路又退一步,得到的是女人更為兇狠地步步緊逼,他又挨了兩下,肩膀都矮下去一截。
而遊夏笑得惡劣,冰晶流動的眼眸裡是無比興奮的成色,“你知道嗎,其實非常歡迎你挑釁我。隻要你考慮好,”
她停頓在這裡。
咬緊最後兩個字,用了十成十的力戳他,“後、果。”
她的個子比屈戎矮了大半個頭,還站在比他矮一層的台階上。可渾身氣場卻強得可怕,硬生生将他逼得腳下錯亂,一個不慎絆倒在台階邊緣。
屈戎沒站穩,仰面跌坐在台階上,還不忘狼狽地用手肘支撐起上半身。
衆星捧月的少爺從未被人這樣對待過。
他整個人仰倒在樓梯上,氣勢早已輸得精光,此刻他甚至有些不敢直視遊夏的眼睛,被迫偏開頭喊她:“遊夏你……”
“‘遊夏’?”遊夏手插着腰,笑得陰恻。
她擡起右腿,大跨步猛地一腳踩在他胸旁的台階上,另一手曲肘撐在膝頭,拎着手機用力磕在他腦門上,“‘遊夏’也是你叫的?”
少年抿緊唇線,憋了半天臉都憋紅了,好半晌,才極不情願地冒出來一句:“嫂子……”
“聽不見,大點聲。”
“……嫂子。”屈戎咬了咬牙。
“怎麼,你很虛嗎?”
“嫂子!”少年終于認栽。
遊夏這才滿意地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這不就學會禮貌了嘛,少爺。”
屈戎短暫人生的恥辱底線徹底被打破,他羞惱不已地憋紅了臉,突然勝負欲上來,腦子一抽不知分寸地直接攥住了她的手腕——
就在這個極限的瞬息。
遊夏尚未來得及有所反應的瞬息
“你們在做什麼?”
淡漠清冷的男聲從樓梯上端傳來。
兩人同時擡頭看去。
隻見屈曆洲一手抄着兜,長身玉立,姿态矜驕華貴。
走廊側壁燈在男人身影上描灑出難惹的筆鋒。他皺起眉,低斜着眸子,冷淡睥睨着樓下發生肢體接觸的兩人,咬肌隐微收緊。
他看見自己的妻子正在“腿咚”他的弟弟。
此刻,她被男生捉握住的凝白細腕,五分鐘前還在他的掌中。
僅僅,五分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