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霧聽他講的第一堂故事便是關于龍子的。
傳說在海底深處,有個年過上萬的龍子,他這一生沒有什麼遠大的抱負,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娶妻生子,姻緣美滿。
此話一出便哄堂大笑,有人笑這個龍子沒有出息,便一邊聽一邊掩面譏笑。
氣氛一下活躍了起來,接着又是哄堂大笑。
作為話本裡海底的一位成員,馮霧是誓死捍衛海底尊嚴的,于是便梗着脖子跟他們争論:“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這樣的,龍子們在海底都非常刻骨上進。”
底下有一人不服:“切,龍子若是都專心布雲施雨的話,那為何近一個月不下雨,他指不定躲去哪裡偷懶了呢!”
又是一陣議論紛紛。
馮霧堵不住悠悠衆口,便向那說書先生發難:“先生可曾去過海底,可曾窺視過龍子們的生活,為何如此誇下海口?”
那先生先是一愣,而後輕搖蒲扇,喃喃道:“夢中見過。”
此言一出,又一次赢得滿堂喝彩。
她呆呆地立在那兒,不知為何一時竟是無言。
至此,這位說書先生成功的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開始密切的關注他。
這位玉先生,是一月以前開始在上京說書的,聽說他一出“青梅竹馬”徹響上京,讓無數人落淚,流連忘返。
自此成名。
又一次滿堂白丁遣散後,馮霧留了下來,玉先生依舊打發了小厮勸她回家,她依舊冷傲的告訴他們她沒有家,所以她要留下來。
以往等待她的都是茶館的老闆的冷嘲熱諷,他們認為她瘦胳膊瘦腿,不适合打雜,但這一次玉先生的随從犯了病,已經無法待在他身邊,他托人來問她願不願意留在他身邊。
馮霧自是驚訝的,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應下來。
這位玉先生知道海底太多事情,引發了她對他身份的好奇,但她還是記得自己要去找宋章晖。
于是馮霧問玉先生,有沒有見過宋章晖,回答她的是他的沉默。
馮霧說:“先生你知道海底那麼多事情,一定知道龍王的小王子宋章晖失蹤了對不對?”
玉先生伸手摸了摸胡須,深深的望着她:“我這裡每天人山人海,說不定哪天就可以遇見他,所以你要留下來。”
馮霧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于是她留了下來。
話本裡她這輩子隻跟過宋章晖這麼一個主子,在跟玉先生的時候她是手足無措的,更重要的是玉先生有幾個陋習。每天清晨和傍晚他是不會出現在她的視線裡的,他會消失。
馮霧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也不是特别關心,對于她來說最緊要的是在滿堂白丁中找一找有沒有宋章晖。
到目前為止宋章晖已經失蹤了三個月,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作為蝦族一類,馮霧是不能脫離深海太久的,淡水并不能延續她的生命。
她需要時不時去一趟海邊。離上京最近的海是北海,也是龍王管轄最松泛的一片海。她見這附近有許多居民用木桶裝海水,往回挑便覺得古怪。
于是忍不住抓住一個詢問,那人見她一心要求答案,便不耐煩道:“城中有人花高價錢購買海水,俺們也是為了生活,你快快走開不要擋了俺的去處。”
他們都是一些幹苦力的,自是不知道究竟是何人需要海水,他們隻管挑了水往指定地點放就是。于是,馮霧跟蹤他們來到城郊的一處院子。
幾個商人一番商議後,命那些農戶将海水統一倒入缸中,沒過多久他們便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大概日落時分馮霧等來了一個人,他手舉蒲扇步履輕盈,體态豐盈,一點也沒有年過花甲的樣子,他将胡須發套全部摘下,整個人赤裸進入缸中,不一會兒便現了原形,馮霧又好氣又好笑,沖着他支支吾吾半天:“原來你在這裡!”
宋章晖見馮霧認出了他,便也不再隐瞞:“沒錯,我就是玉先生。”
馮霧一把扯過他的龍角,不一會兒他的慘叫聲便徹響天空。
你以為這出青梅竹馬的戲份,到這裡就圓滿結束了嗎?不,這一切隻是剛剛開始。
宋章晖被馮霧抓了個正着。
離開海底後,宋章晖一直在人間做說書先生,也算為自己取得了一份溫飽。
但是不管不顧離開海底的他總歸是自私的,作為他的看護人,馮霧差點被他氣得吐血,她問他:“為何要扮老?”
他說:“這樣比較有說服力。”
她說:“跟我回去。”他說:“不可能。”
宋章晖接着做他的說書先生,堪堪幾句便能赢得滿堂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