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觀學冷汗涔涔,見衆人看向自己,他強自鎮定地說道:“蓁蓁,你這是何意?先前我們二人分明已經定下終身,而你卻突然反悔退親,如今還編出這樣一出戲來,就算你要棄我不顧,可我們的情意總不是作假,你緣何這般狠心?”
“狠心?”葉蓁蓁冷笑出聲:“看來我這出戲還是沒有選對角,他可演不出你十分之一的厚顔無恥。”
“蓁蓁,就算我們舊情不複,你又何必這般當衆污蔑于我?”趙觀學言辭懇切地望着她,好似她才是那個負心薄幸之人。
“趙世子還是喚我葉二姑娘為妙,你我一無婚約,二無舊情,空口白牙便要污我名聲,如今還倒打一耙,閣下臉皮之厚,實乃小女生平僅見。”葉蓁蓁不屑看他,轉身向上位的太子行禮道:“太子殿下,小女有一事相求。”
太子本來正在看戲,轉眼便見這事扯到了自個兒身上,他正襟危坐道:“葉姑娘有話直說。”
“臣女并非有意打攪如此盛宴,隻是臣女自知清白二字單憑言語難以自證,這才尋太子殿下做過見證,臣女同趙世子絕無私情。”說完,她自懷中掏出來兩個一模一樣的香囊,“這便是證據!”
宮人上前接過她手上的香囊,畢恭畢敬地躬身上前呈遞給太子。
見太子接過香囊,葉蓁蓁複又說道:“趙世子,你是否憑借這隻香囊便斷定你我二人有私情?”
趙觀學心中發慌,但是他自認之前準備充分,這香囊是特意尋了人仿制的,他仔細比對過并無出入,想到此處,他信心足了些:“蓁蓁,這的确是你我二人的定情信物,上頭還繡了你的名字,你還要否認不成?”
葉蓁蓁擡眼瞧他,突然眉眼彎起綻出一個明麗的笑,“太子殿下,不妨仔細瞧瞧這兩隻香囊有何處不同?”
“我慣用的香囊素來搭配的都是靜心怡神的藥草,而仿造的那隻卻是香料。而且上頭刺繡用的針法也不相同,殿下若是不信,不妨給通曉些刺繡的女子瞧瞧,一看便知。”
太子殿下拿起兩隻香囊湊在鼻尖聞了聞,聞言又遞給身側的宜嘉公主,詢問道:“如何?”
宜嘉公主比對過後向他點頭道:“針法确實不同,一隻用的是亂針繡,另一隻是摻針繡。”說完,她将香囊遞給身側的宮女拿下去逐一傳看。
“僅憑這些,如何便能斷定這隻香囊是假的?蓁蓁,我萬萬不曾想到,你竟然如此防備我,還留下這處心思,隻為反咬我一口。”趙觀學看着葉蓁蓁,好似喪偶的大雁那般痛心,眼神全然是失望和悲傷。
葉蓁蓁冷冷看他一眼,心想上輩子倒是不知她這夫君還有這樣的好天賦,謊話張口就來。
“我當然知道,隻憑借這些不足以證明,隻可惜趙世子辦事手腳不夠幹淨。”她扭頭向身邊的青荷說道:“去!把人帶進來。”
“你這是何意?”趙觀學隐隐有些不安。
等青荷帶着一個三十有餘的婦人進來,他才心道不好,“你這又是從何處尋來的人,又來污我名聲?”
“是與不是,相信太子殿下會有定奪,趙世子何必急着證明正身呢?”葉蓁蓁斜睨他一眼,漫不經心的說道。
她歪頭一笑,尾音來得長:“莫不是——心虛吧。”
“誰心虛了?我隻是沒想到你為了同我甩開關系,想了這麼多招。”
那婦人何時見過這陣仗,如此多的華服貴人直将她整個人吓得腿軟。
葉蓁蓁忙出言安撫她:“徐娘子,且将你知道的說出來便是了,不必擔憂,但也不可隐瞞。”
“是…是。”徐娘子聲音發顫,她幾乎癱軟在地,小心翼翼地說起來龍去脈:“原是月餘前,有個自稱是侯府的小厮找上我,拿了個香囊的樣式托我仿制,我那時不曾多想,隻當是那些公子哥給心上人繡的。誰知後來,便傳出來葉二姑娘的流言,都說他們的定情信物是繡了名字的香囊,我心中内疚,生怕是我繡的那隻。後來…”
她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才繼續說道:“後來葉府的青荷姑娘找到我,給我瞧了,我才知道當真是我繡的那隻,可我當真不知那人竟是要做這般喪良心的事情,我要是知道,決不會同意的。”
“你胡說!”趙觀學氣急敗壞地斥她,轉頭看向葉蓁蓁的眼裡滿是怒火:“葉蓁蓁,你為了構陷我,竟然還編排出這樣一出戲,你的心思好毒啊!”
“民婦沒有胡說,當時細問起來香囊用途,那人支支吾吾的,但是給的實在是多,我便留了個心眼,特地用茶水潑濕了那人的衣服,借着給他烤衣服的時機,偷偷用剪子留了一塊那人的衣料。”徐娘子連忙從懷裡掏出來一小塊的衣料,她指着趙觀學身後的小厮說道:“那日那人就是他,各位貴人可以用衣料比對,便知道我沒有說謊。”
太子殿下向身側的宮人使了個眼神,立時便有人上前去取了徐娘子手中的衣料同趙觀學小厮身上的衣料做對比。
那宮人很快回來:“回禀殿下,兩者衣料确實一緻。”
趙觀學一時面色冷凝,蒼白的臉,嘴唇顫抖着說不出來話。
“趙世子,怎麼不說話了?莫非我還能布局如此缜密,連你貼身的小厮都可以收買不成?”葉蓁蓁嗤笑地看向他,眼神很是冷淡。
“望殿下明鑒,月餘前的傳聞,對于一個女子傷害何其之大?”葉蓁蓁上前躬身道:“那時候人人笑我不守婦道,不尊女戒,說我寡廉鮮恥,說我狐媚勾搭。我雖不曾同戲中那女子一樣輕生尋思,可是……”
“我……”仿佛是說到痛楚,她哽咽難言,卻遲遲不肯讓眼淚落下,正如冬日臘梅,任霜雪摧折也不肯零落成泥。
“遭人唾棄,遭人笑恥,我并非不曾想過一死了之,可是…”晶瑩的淚順着她雪白的臉落下,“想到死後仍舊要背負這般罵名,我于心難安,更是不敢污濁的死去。還望殿下替臣女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