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蔣誦帶她進學校。
下午陸續到來的新生人數不減,熱鬧新奇。
她等在蔣誦的宿舍樓下,蔣誦心血來潮回宿舍拿材料偏要讓她陪他去報道。
蔣誦被蒙在鼓裡,盡管難過于二人之間有兩小時飛機的距離仍選擇妥協,他以為事情就此結束,頂多就是他多幾趟往返的時間罷了。
殊不知她選擇了留學。
做出這個決定,賭氣的成分占了大半,否則她是想在大學結束後再出國,但那晚看透蔣誦的想法,她動搖了。
蔣誦的好無與倫比,直白簡單卻又沉重,重到她受不起,或許蔣誦無所謂,可她心裡有張鏡子,照出一樁樁她從蔣誦身上貪奪來的事物。
而她又能給蔣誦帶來什麼?
她絞盡腦汁想到的也隻有負面的催化,她耽誤了蔣誦,并且她本身不夠有力量,罵蔣誦不成熟不理智,自己又好到哪裡去?
她弱小又單薄,無盡的難題在和蔣誦争吵過後的那一晚圍繞着甩也甩不掉,她沒能力處理的事難不成都要捧到蔣誦跟前嗎?
她頻頻挂在口中對蔣誦的誇贊其實仔細剝開一層是渴望是羨慕,在沒見過自己素未謀面的同桌時,僅聽夏婵梁晨曦對蔣誦的評價,她就羨慕這樣一個人了。
耀眼,随性,美好。
如果她沒有轉學,蔣誦遇不到自己,就像他說的,他不會來上學也不會參加高考,他會進入騰青大學學習,誠然,蔣誦學什麼都會出色,他依然是一個優秀的人。
可她出現了,把蔣誦拉到不屬于他的層次,這就是錯誤的。
因此,她要蔣誦改回去,她自己也要改。
但她現如今連一句實話都不敢說,難道等着蔣誦自己發現,然後重演一遍争吵的畫面?
起初,她是這樣想的,蔣誦瞞着她她就不能還回去嗎,可回顧蔣誦對自己的縱容,扪心自問她不能這麼自私,至少要坦誠。
一切的根源來自于不舍,蔣誦知道了她怕他立刻發火抛下自己,鬧得個不歡而散的結局。
内心矛盾猶豫不決,所以拖到了今天。
“學妹是哪個學院的?這邊是男生宿舍。”
陌生的嗓音傳來,穿着志願者馬甲的本校生站在關心面前,她回過神恍然意識到對方誤會自己是新生,解釋道:“我不是新生。”
“啊……難怪。”眼前女孩惹眼的長相着實突出,不是新生更不會是大二大三的,如果是,早該一傳十十傳百,男生繼續問,“那你是迷路?我看你眼神一直在四周看。”
她隻是好奇公安大學的校園環境,随處看看:“不是,我——”
“有什麼事兒問我,我女朋友不習慣跟陌生人說話。”蔣誦一把将鴨舌帽蓋在她頭上,熟練自然地搭在她的肩。
關心眼神飄在他手上的錄取通知書和另幾份資料上,緩緩接過拿在手裡打量。
兩人之間的小動作充滿熟稔,顯然是情侶。
志願者學長搭讪被截胡臉色不太好看,總有人天生自帶壓迫感,突然出現的這位新生就屬于這類人,宣示主權的同時淩厲的視線毫不掩飾,赤裸地警告。
睥睨一切的态度,渾身上下那股子除了我誰也配不上她的傲氣彰顯無餘。
學長看到了錄取通知書,心底翻個白眼,你個新生我問你個什麼勁兒?嘴上抱歉,指指自己的紅色馬甲:“不好意思,我以為是新生需要幫忙。”
蔣誦面無波瀾:“謝謝啊,不用。”
等人走後,關心變了臉:“你别這樣。”
初來乍到對同校學長陰陽怪氣的一點沒禮貌,就不怕被人議論。
“我,就,這,樣。”
蔣誦揚着眉學她,一個字一個字得意地回答。
她無奈偏頭,忘了他這種人怎麼會怕被議論,何況他天生就有忽略所有人的能力:“沒素質。”
蔣誦:“有你不就得了。”
“趕緊去報道,熱死了。”
前往指定處報道的路上,關心親眼目睹兩位高高壯壯的男生因口角發生沖突,推搡起來,頗有大幹一場的架勢,好在周圍有人勸,不至于鬧大。
她睜圓了眼睛不自覺擡頭,想得遠了些。
蔣誦和人相處談不上多親切,沒表情時臉更是冷淡,他不是會惹事的性子,但萬一跟人發生沖突,與這些同樣高大的男生動起手來,他會不會挨打?
蔣誦同樣垂眸迎上她,好笑地品味她表情:“你這麼害怕幹什麼?不是想我上去拉架吧?”
“我幹的是懲奸除惡的工作,不是菜市場秩序員。”他攬着她繼續走。
“我在想假如你以後有這種情況,你要是打不過就跑。”
她出主意的認真語氣不像開玩笑,鴨舌帽擋住她大半張臉,緻使她需要大幅度仰頭才能與他對視,蔣誦幫她扶了扶帽沿,捏她臉,惡狠狠地說:“不是,在你心裡我到底什麼形象?”
關心:“容易挨揍的形象。”
“文明社會,想着你男朋友點兒好行不行?”
由于天氣太熱,蔣誦不好帶她逛太久,直接把她帶去學校附近他住的房子。
“離學校還挺近的。”關心估算了校門口到小區的路程,頂多十分鐘。
“密碼就剛剛那個,不換,我不在你就自己來。”
蔣誦想得多,他這個專業不會太閑,偶爾假期可能剛跟關心待一會兒,就要被叫回學校,他在島台邊倒水邊說。
透明的水杯握在手裡,關心喝了一口,指尖泛白:“上學之後我應該來不了幾次。”
出國了就更沒有機會來。
隻聽蔣誦沉沉歎氣:“總有回騰青的時候。”
他半靠在島台,腿敞開,按着她肩膀面朝自己:“周末我去看你,課少的時候也去。”
“好麻煩,不用這樣。”
“不麻煩,買張票的事。”
不隻是一張票的事,關心越聽越慚愧,眼中含淚,眼尾和鼻尖慢慢洇開紅色。
“你别對我這麼好……”
豆大的淚珠洶湧而出,她抑制不住地哭出聲,無盡的自責湧上心頭,斷斷續續的哽咽之聲令蔣誦方寸大亂,不斷用拇指抹去她面頰的淚,雙手撫在她側臉手指陷入她柔軟的發絲裡。
“怎麼一回事,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