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知縣一大早上起來,正悠閑着,從屋子裡頭慢慢踱步出來。
這日子嘛,雖然很快就要不平靜了,但這他可是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了。
别的不說,就說這糧食,他可是從那沈員外那裡買來了不少。說是補充倉庫的,但是早就被他暗地裡面藏起來了。他可是花重金才攢了這些,就等着後頭走的時候帶走了。
前頭一批已經假借着這赈災的名義搬走了,這剩下的一批嘛,自然是要盡快在這最後半個月之内趕緊搬走。
他可是在朝裡頭有人的,早就知道了這叛軍一路往這兒來了。按理說呢,他該通知手底下百姓的。可上頭說了,這些賤民活着也是浪費糧食,朝廷可養不起這麼多人。這消息得知之後,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反正也不耽誤他掙錢,怎麼着都行。想着自己這些日子攢下的糧食,縣令打算之後就跑,也懶得再做官兒了。
他樂滋滋的想着,往府外走,就瞧見他那師爺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
“縣…縣令啊!”
他撇了一眼,“着什麼急呢?怎麼着,臨川縣還能有什麼大事兒不成?”
他早就打定主意,在把臨川縣的糧食薅幹淨之後,就趕緊帶着那最後一批糧食走。叛軍最快也要一個月之後才能到這兒,這最後時間,這臨川縣發生什麼事兒都和他這個官兒沒關系。
能敷衍就敷衍過去,那就是臨川縣最近死人了,他都還想拍手叫好呢。
你說這怎麼能算是壞事兒呢?這戰亂之前死了,好事兒嘛。免得到時候受苦更多。
于是他不緊不慢,不料,那師爺聲音震天。
“縣令喲!大事不好啦!現在滿臨川縣都在說,這半個月不到那臨川河就要發洪啊!大家夥兒都說要跑!”
顧弛天色剛擦亮就醒了過來,他年輕,覺也沒多少,每日最多睡三個半時辰必定會自然醒。
倒是顧遲遲,每日起碼要睡足四個多時辰才會自然醒,不然的話就是一整日的困倦。
他剛醒,眨了眨眼一個翻身就起來了。往身上套了幾件衣裳,出去洗漱,後在雞窩裡頭掏了兩個雞蛋。
昨日妹妹說想吃蛋羹,今天剛好。
顧弛手上功夫沒停,心中又分神想着另外的要緊事兒。昨天顧遲遲說的,今日還得午膳的時候去村長那屋兒,也不知道最後會商量出個什麼結果來。
他眉頭皺着,心中并不那麼樂意離開五寶村,村裡頭隻怕大多數人都是和他一個想法。這土生土長的,村裡每個地方都被他們一寸寸摸索過。就這樣換一個地方,背井離鄉的,顧弛不願意。
但是臨川河發洪這事兒,怎麼想怎麼瘆得慌。魚肚裡頭有字條,這事兒肯定不簡單。
但騙他們離開又有什麼好處呢?顧馳壓根就沒信過,旁人沒讀過書,他還能沒讀過嗎?自家妹妹聰明,在張田那兒學了也要和他說的。因此,陳勝吳廣起義當時用的手段他當然也清楚。想必縣裡面肯定也有讀書人知道,隻是奈何這流言太廣,隻怕說了也沒幾個人聽。
他手中搗着雞蛋,把它放到了大鍋中。下面的竈裡頭塞了幾根木頭,火正旺。他估摸着時間,應該在顧遲遲醒來的時候還是熱的。
于是他離開家裡頭,去找了土生和張田。
“走,我們去一趟臨川縣城裡頭。”
土生張田半句不廢話,穿上衣服就跟着顧弛跑。土生他娘正要喊土生去挑水,就看見土生又跟着那村子裡頭那惡霸跑了。
不住的罵,罵完土生罵顧弛。心裡頭想,真是邪性了。這顧弛年紀小小的,那土生和張田咋就這麼聽顧弛的。平時村裡面的小子也是,一個個的,把顧弛當成什麼似的。
顧弛和張田二人直接跑到了沈員外府裡頭,沈員外見着他們來還好奇,在聽顧弛說是來借車之後利索答應。
他一向看重顧弛,覺得這個少年絕非池中之物。如今見他着急進城,便猜他是不是要去打聽發洪的消息的。這事兒也正是讓沈員外擔憂的。
于是臨走之前道:“你若是做了決定,勞煩找人告訴我一聲。”
顧弛這時候已經坐上車頭,聽了沈員外這話點頭,“一定。”
随即不再猶豫,一抖繩,往城内而去。全速奔跑起來的牛那速度可不一般,後面坐着的張田和土生隻覺得屁股疼。好不容易煎熬了半個時辰,這才在臨川縣縣外停下了疾馳。
張田面色慘白,土生已經吐得不成樣子。顧弛自己也不好受,但是還得趕在中午之前回家,隻能這樣了。
三人牽着牛車進去,立即察覺到了臨川縣如今格外不同尋常的氣氛。将牛安置好之後,顧弛拿了一筆錢出來,頭一次去了臨川縣消息最多的茶樓。
這地方東西貴,以往舍不得這錢。
顧弛領着兩個人進去,特地找了個隐蔽地方。隻點了兩杯茶,按照顧弛的話就是,一杯茶三個人,太顯眼也太容易被趕。三個人三杯茶呢,他們沒這錢。
顧弛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低着頭裝作是在和張田說話,但實際上是在聽着那些茶樓中的人說話。
這些都是飽學之士,或許能瞧出些不一樣的。
隻是讓顧弛失望的是,他太高看這些人了。在一個小縣城裡面,讀過書的能有多少。讀書讀得多的又能有多少。那些人所說的也不過就是些陳詞濫調,争論的無非就是走與不走,但是卻無人談論那魚腹藏書一事是否是真的。
要是按照顧弛來說,他不信。
魚腹藏書這事兒太好操作了,他想知道的是,或許魚腹藏書這人是有别的理由要讓他們離開。這才會選擇這樣一個方法。
當然,也不排除是這地方有什麼特别之處。但是無論特不特别,這都不是顧弛這個身份需要在意的。
他側耳細聽良久,那昂貴的茶都要喝完了,也沒聽出什麼思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