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月是第二個發現西門吹雪的。
她先是歡塊地喊了一聲“莊主!”,随即十分幹脆利索把桌上碗碟收着出了門,雙眼亮晶晶的,腳步卻很輕,雙耳豎起,正是在凝氣窺聽屋中動靜。
“蕉月,過來,過來。”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叫住她,問道:“那位姑娘怎麼說?”
蕉月頗為可惜地搖頭,又看向老者笑道:“福伯,你說趙姑娘麼?她似乎還不知道咱們莊主是誰哩。”
“哦……”福伯有些失望,他是萬梅山莊的大管家,看着西門吹雪長大,一心想給萬梅山莊找個女主人,卻奈何莊主心冷如其名——任何姑娘的心意都如拂風吹雪,盡了了。
蕉月放下碗碟,問道:“這個時間您不是應該在莊裡曬那些寶貝書麼?怎麼過來了?”
福伯擺擺手,道:“什麼事能有莊主的終事大事重要?算了,不說這個,你快來給我說說這位…趙姑娘。”
蕉月笑道:“要不給您揉揉腰?從趙姑娘過來不過半個時辰,我看就算是馬也得累得不行。”
“一同罷,一同罷,我可迫不及待想給莊裡辦個喜事了。聽說是輔國大将軍的女兒,身世也算是不錯。你看她怎麼樣?”靠在躺椅上,福伯撫須道:“不過啊,還是你這個丫頭機靈,也虧得這客棧就在萬梅山莊鄰鎮,我這把老骨頭才沒有被颠散架咯!”
“我看那趙姑娘雖然是個大家小姐,卻是藏不住什麼心事的人。溫溫柔柔的,長得也好看極了。”蕉月散漫慣了,想起什麼說什麼,忽而又道:“知書達理,我說什麼詩她都知道。”
福伯笑道:“小蕉月還會說詩呢?”
“您别看人不起!我今天可記住了兩句詩哩!”蕉月搖頭晃腦,“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之前哪是我記不住,是非得有真人在我眼前才行,我現在一想起趙姑娘,這兩句詩是想忘也忘不了。還有一句,兩彎眉畫遠山青,一對眼明秋水…”
福伯揶揄道:“大詩人可是記不起來了?”
“哪有。是趙姑娘沒說完。”蕉月捶着手反駁,眼珠滴溜溜轉了一圈,揶揄道:“您知道趙姑娘為什麼沒說完麼?”
“為什麼?”
“因為呐…”少女背着手,繞着躺椅轉了一圈,指向扶風小築的方向,道:“一對眼明看别人去咯。”
兩彎眉畫遠山青,一對眼明秋水潤。
西門吹雪沒聽過這詩,但對上屋中女子的眼,她咬着唇,眸光潋滟如水,情至詩自成。
他從堂客那了解了情況,如今的朝堂姓李,國号也是從未聽過的豊,問題的起源是那陣濃霧?還是樓上的豊朝大将軍的女兒?轉身走向樓上,剛好聽到蕉月在與她聊詩。
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
他少時曾用柳枝練習劍法,大霧之中落入懷中的女子,西門吹雪攬住她的腰,卻是比柳枝還要柔軟、纖細,隻要稍微用力就會折斷。
“西門莊主。”
趙瑟瑟忍不住先打破了沉默,空氣凝澀,壓得她無法呼吸。但話一出口,便無法收回,西門吹雪看着她,眼神專注,是待她繼續說下去。
她并不知道要說什麼,尴尬地低頭,正巧見桌上放着一套嶄新的青釉刻蓮花紋瓷盞并其他茶具,她笑道:“莊主救了瑟瑟,如今便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好。”
趙瑟瑟聽他沉默了片刻,閃過疑惑,卻很快被茶具吸引了目光,茶藝早刻在她的骨裡,就和其他幼時刻苦學習的其他技藝一般,再次烹茶,恍如隔世。
素手纖纖,行雲流水。
西門吹雪接過茶盞,清寒的眸子一如既往,道:“你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