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深色的眼睛在自己臉上認真看了幾秒後才緩緩開口，“一般對普通人來說，神子的面貌是用來瞻仰和膜拜的，不是用來記住的。對于窺神者而言，遺忘才是好事。”

五條悟停了切牛排的動作，微微張開了嘴，發出了真實的疑惑：“欸？你在講什麼高深的話嗎？”

向水綠樹耐心解釋道：“五條先生又高又帥又年輕，如果沒猜錯的話，能穿二十多萬一件的襯衫和手工定制的意大利皮鞋，想必還很有錢，又高又帥又有錢的年輕男性，是高質量人士呢，對您搭讪的人肯定很多，一見鐘情的絕對不少。五條先生又是，嗯...很——”

向水綠樹将輕浮二字改口成：“開朗——的個性，遇到搭讪要聯系方式或者是要求一起合照發ins的男女，估計也不會拒絕，反而會很痛快的答應，因此那些對您有想法的人，絕對輕易淪陷，生出有希望的錯覺，尤其對于情窦初開的男女來說，更為緻命。”

向水綠樹喝了口氣泡果汁，繼續認真說着，像是在分析闡述行業調研報告一般：“但是五條先生是那種近在眼前、遠在天邊的人物，畢竟您是有着輕易消滅怪物能力的魔法世界的人，和麻瓜間天然有屏障。所以這些對您生出别樣期待的普通人，與您是沒有後續章節的。您熱情地接受搭讪，給人一種無限近的希望，但五條先生之後就不會再有聯系或者說徹底抛在腦後了吧，于是那些人明白了原來和你之間其實是無限遠。”

五條悟挑了挑眉，像是認同她話語的正确性，聽她還在繼續一本正經地分析說明，想到名片上的職位，他仿佛窺見了向水綠樹在職場上的模樣。

“但五條先生太優秀了，遇見這樣一個又高又帥又有錢的有能力的年輕人，心動後就無法移開目光到旁人身上了吧，就像看到了一片遙遠的天空，從此再不能真心誇贊其他的藍。但無限遠的距離無法打破，為避免求不得的傷心餘恨和退而求其次的不甘心，選擇遺忘才是好事。對于五條先生，比起近距離心動，遙不可及的仰望更适合。”

“哇~你好像是在跟我講大道理诶。唉~我最讨厭大道理了。”他俏皮地用手點點嘴巴，“不過我聽懂了，你是在講誇我的大道理！這個正論我很難讨厭诶！甚至超級認同哦！‘五條悟又高又帥又有錢又強又年輕’就是不可侵犯的正論嘛！”

向水綠樹舉起裝着氣泡果汁的高腳杯，“那就為這條不可侵犯的正論幹杯吧。”

五條悟很配合地與她碰杯，超給面子地喝了一大口杯中飲料。

“為了你超級讨喜的正論和超合胃口的甜品，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哦！”在餐後甜品快要被吃完時，五條悟忽然講道。

“秘密？是魔法世界的秘密嗎？”

“嗯...是哦！”

“魔法世界的秘密應該不允許被麻瓜知曉吧，五條先生如果告訴我的話，不會被怪罪懲罰嗎？”

“沒關系啦，我是最強！沒人可以懲罰我！”

“最強？五條先生是鄧布利多麼？”

“我比鄧布利多帥，也比他年輕多了！”

“既然如此，那秘密我洗耳恭聽。”

“在酒廠，我消滅咒靈發動的那一招術式——”五條悟隔着黑漆漆的墨鏡盯着向水綠樹的臉，說着：“名字叫做‘蒼’。”六眼捕捉着一切信息，不放過一絲一毫，但反饋而來的仍舊是一張無懈可擊的表情。

他看她笑得得體，誇贊道：“‘蒼’——很好聽的名字。原來那個怪物叫咒靈啊。”

晚餐結束後，出了餐廳往酒店大堂走，向水綠樹遞給身側的五條悟一個印着酒店logo的禮品袋，“五條先生貌似很喜歡甜品，這是我讓服務員打包的菜單上所有沒點過的甜品。五條先生記得要在最佳賞味期内吃掉。”

五條悟欣然接過，他咧嘴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顯得有幾分冷酷，“啊~說起來，向水小姐是高明的釣系呢，雖沒有主動找我要聯系方式，卻給了我你的名片，第一次約我吃飯，就是在你入住的酒店裡，很暧昧诶，在吃着高級浪漫的法式料理場合一本正經地用講正論的口吻誇我帥。現在也是，酒店大廳這種特殊的地方，雖然沒有說挽留的話，卻貼心地送我打包的甜品。”

他偏頭看着她，“這時候，我是不是要很解風情地說一句我想要上去坐坐一類的話才對？”

面對自己如此輕佻的、有些冒犯的話語，五條悟六眼所看到的，還是那張毫無破綻的臉，無懈可擊的表情，妥帖的社交型微笑，紅豔的嘴唇說着理智溫和的話：“我承認五條先生是那種輕易讓人一見鐘情的類型，但很不巧哦，我不是會一見鐘情的人，未知事物的美我會毫不吝啬地欣賞贊歎，卻不會在充滿不确定性的情況下付諸心意哦，畢竟，誰知道美麗花朵裡是藏着毒刺還是蜂蜜？清幽水波下是駭人的怪獸還是絢麗的珊瑚？”

向水綠樹将溢散到臉側的卷發撥到耳後，眼波流轉，輕輕觑了五條悟一眼：“而且，我不吃速食。同樣，你也不吃。”

“向水小姐，真是個無法被試探、也無法被恫吓的人诶。”五條悟無奈一笑，“向水小姐，很聰明很有眼力見，笃定我對你無害，笃定我不是濫情的壞男人，才敢直接把我帶到你住的酒店吃浪漫的法餐。”

五條悟潦草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就算是對救命恩人，該有的警惕心也不要放下啊，就算開始是單純抱着接受謝恩的态度來吃飯，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我一樣正直靠譜，能夠在這種環境裡不生出旖旎的壞心思哦，畢竟，向水小姐還是很有魅力的诶。”

“五條先生，我是這家酒店的金鑽客戶哦，要答謝請吃飯的話，比起陌生的飯店裡，這裡反而很安全。作為svip客人，如果真的是壞男人，我大叫一聲就可以了哦。五星級酒店的安保還是很給力的。”

向水綠樹眨了眨眼，“更何況，因為是五條先生，我才會帶你來這兒吃飯。”

電話響起，是伊地知潔高打來的。

“五條先生，車到了，需要再等一會您嗎？”

“哦，馬上。”

電話挂斷後，向水綠樹送他出酒店。

酒店門口，一輛黑色的轎車停着。

向水綠樹低頭躬身送别，“五條先生，再見。”

五條悟突然轉頭回身，一個大步來到向水綠樹跟前，他彎腰和向水綠樹視線持平，緊接着，修長的食指點向眉心向下一勾，輕巧地拉下了窄框墨鏡，露出一雙蒼藍色的眼睛，這雙眼睛直視着向水綠樹的雙眼，“謝謝款待，晚餐确實很好吃，甜品也超棒，”五條悟揚起左手的甜品袋子，“我很喜歡，謝謝，”成功看到向水完美的假面洩出罅隙、露出驚豔動容神色的五條悟，滿意地用右手食指指着自己漂亮的眼睛道：“這是謝禮。”

向水綠樹看着他的眼睛說了幾句話，然後目送五條悟神清氣爽地離開，拉開車門進了後座。

真是自戀的男人。

真是犯規的眼睛。

向水綠樹心想。

神明三番兩次展現神迹，是為了什麼？

不願被遺忘？

召喚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