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裡,舒緩的輕音樂歡快地盤旋着。波西米亞裝修風格的明豔複古色彩,自由又舒适。中央空調的冷風恰到好處。咖啡香、奶香、焦糖香、抹茶香等等,雜糅進空氣裡,變成好聞怡人的味道,撫慰平息着午後的倦懶。
似乎等待也成了不驕不躁的一件事。
一杯拿鐵喝完,綠樹将社交軟件上的好友動态一一刷新完成。
續的第二杯拿鐵期間,綠樹通過浏覽器把近期的國内外行業相關新聞浏覽完畢。待線上充值購買成功後,在最新行業數據研究報告文檔下點擊下載。
大緻研讀完報告,綠樹關了手機收起。視線放置窗外,望了望遙遠天空,欣賞了下那澄澈的藍與潔淨的白。剛剛被電子屏幕裡、那密集細小文字帶來疲乏酸脹的眼睛,得到了有效放松。
風景很好,隔窗可惜。
咖啡杯見底,綠樹結賬起身,将蛋糕托付給前台店員幫忙保管,再去洗手間補妝,唇釉把嘴唇的顔色描補得紅潤靓麗。
她推開了咖啡廳的玻璃大門,門上鈴铛叮鈴作響,她走到了天空下,風景裡。
天空晴朗,雲朵低垂。
白晃晃的日光看準樹葉枝桠的間隙,趁機鑽出來,明耀在綠樹飽滿如珍珠的臉上、海面裁剪般的藍色長裙上。
熱浪穿過藍色的海面侵入身體裡,席卷肺腑。
此刻,綠樹如此清晰地、深刻地、切實地感受到了夏天。
不覺灼燙不耐,隻有如此踏實的安心感。
珍珠面頰上都泛起了安定的光彩。
她确切地知道,自己在一個夏天裡等待着。
就像十六歲的夏天裡,她确切地知道自己被等待着。
這是少有的甯靜時刻。
綠樹拎着白色的包,信步在公園的石闆路上,漫無目的,思緒放空,純粹地欣賞着大自然的風景。
走過了紫色的姬小菊,走過了低矮的六道木,走過了漫長的林蔭道,走過了傾斜的坡地,走過了蒼虬的柏樹,走過了遊爬着烏龜紅鯉的清池。
她走到了一片生機盎然的草地。
綠茵茵的草地上,鋪着五顔六色的餐墊。餐墊上,擺放着各種各樣的小食飲料,吃着小食喝着飲料的人們正在談笑。
綠樹包裡沒有餐墊,身邊沒有談笑的人。
她隻有一席平滑美麗的藍色長裙,直接坐在草地上會弄髒。
她今天得是漂亮的、幹淨的。
所以她坐到了一邊的長椅上,看雲卷雲舒,聽歡聲笑語。
紛擾的思緒找到了歇息的懶散罅隙,漸漸地、摻雜進了風景的美好純粹裡。
她在夏天的感受裡想到了菅原蒼。随即在碧藍的天空下想到了五條悟。
十月,在本國稱之為神無月——即神明不在的月份。
每年十月,各地神明們都不在當地神社,聚集于出雲大社。因而,除了出雲的十月被稱為‘神在月’,其他地區皆稱之為‘神無月’。
神明不在此地,祂去了更為緊要的出雲大社。
信徒在等待神明歸家。
信徒想要禱告。
日光的溫度越來越柔和,落在西邊天陲變成了明豔溫暖的橘紅色。
紅藍交融,天空被黃昏塗抹得暧昧不清,像是粉玫瑰漂浮在海裡,又似藍寶石被沾染上唇印。
真是美麗的景色,叫綠樹挪不開眼。
好像萬物都界限模糊起來,明确的分割線糟糕成亂麻。
晝與夜的輪替變得混沌,時間好像也流逝不清,夏秋交接得混亂,過去與現在穿插。
綠樹靜靜地坐在長椅上,感受漫長回憶開頭的少年,樣貌變淡變淺。回憶尾端的男人,輪廓逐漸恍惚。他們在她腦海裡輪換顯現,又重疊出醒目明晰的影像。
藍色一點點被吞沒,漫天都是暗昧的橘紅。
白晝在隐匿。
未來在招手。
紅日光輝鋪灑而下,綠色的樹葉毫不費力就被染成了紅色。
紅葉,是秋天的象征。
十六歲的夏天消逝在記憶裡,當前的夏天也快要散去蹤迹。
臨界點愈發清晰。
在這樣的逢魔時刻,陰陽交彙,神鬼顯形,妖邪魔物頓生。
公園的路燈亮起。
遊人陸續離開。
綠樹,不樂意黑夜這麼快到來,不太願意此時入秋,也不想期限這般到達,更不可以不能完成十六歲要做的事情。
但她的意願在時間的流逝裡被忤逆得愈發嚴重。
啊,這是逢魔時刻,人迹罕見時,最易遇魔。
周遭無人,草地空曠,她該是逢魔了。
她許是遭遇了天邪鬼,意願才會逐漸走向落空。
天邪鬼,又稱作若海,它擁有事物翻轉的能力,是忤逆人意的妖怪,會通過别人對它的恐懼增加力量。它擅于模仿他人和察覺人心,将人的行為舉止變得相反。也能附身于人、以此作亂。
若遇妖魔,隻有神明當救。
神無月,神明不在家。